在宝塔的右下边,有一座横跨捞刀河的石桥,我爷爷带我们下山,经过雄伟的培文塔脚下,抬起头望去,只觉建筑高高耸立入云宵,相比之下,我就像一只蚂蚁那么的渺小。过了桥,再沿稻田之间平坦的沙路直走一公里左右,即到了姑阿婆家了。
房子就建在田边上,屋基比四周的稻田高不了一尺,附近四周没有一点遮挡,如大风大雨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能留下多少瓦片不被风刮起。因这原因,他们的房屋建得矮小。进入屋内,能见到地上有一些被雨漏长期滴过的小坑,那肯定是下大雨时,家里盆盆罐罐都派上了,还是不够,所剩下的小漏的杰作了。因为离稻田太近,所以养些鸡和羊一类的牲畜都是没有条件的。相比之下,我的先祖留下的房屋依山而建,利多于弊,这是多么的明智之举,我们晚辈哪能不更多地感激“祖上”。
见到我们到来,姑阿婆特别地高兴,整个一家人也是发自内心地欢迎我们的光临,但我总能从我表兄妹脸上感到一丝淡淡的忧伤,这些是有深刻的原因的:第一原因是:家里有一大串未成年的小孩,有与我年龄相当的,也有还小几岁的,最大的也还只是个半劳力,帮不了家庭什么大忙,家庭负担重;另一原因是:我姑阿婆的大儿子——以前是国民党的军官,解放时跟着老蒋一起奔台湾去了,在大陆的弟弟自然要受到牵联,再加上解放前家里田地比较多,现是地主成份,尽管做弟的很善于为人处事,又苦读了些古书,能写会道,还是当地“围鼓班”打击乐队的全能好手,在地方算是一个样样“吃得开”的能人,但在大的政治背景下,还是要背黑锅,有时挨批斗是逃不脱的,整个家庭在地方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我的表姊妹们的幼小心灵当然难免受到创伤,所以平时不像我一样的活泼,那是不奇怪的,我感兴趣的娱乐节目,他们是不“感冒”的。
他们家附近没山没沟的,所以没什么野鱼、野果子之类的,表哥们也没有带我去他们的邻居或是同伴的家里玩过,我只有自找快乐。我喜欢吃他们家的红萝卜,可能是地势低,河水冲积来的土质肥沃,长出的红萝卜炒吃和生吃都比我家的味道更足,刚进口时一个味,一会又会变点更好口感的奇异味道,像大人描述的品尝马爹里酒,余味无穷。不过饭里总掺一些红薯丝,虽吃不习惯,也勉强能和米饭一起,细嚼后慢慢咽下,只因他们家的出身不怎么好,小孩也多,家里穷,否则爷爷一定会像带我到另一些深山老林的姑阿婆家一样,吩咐主人另用一砂罐,在火炉边额外煮一罐纯白米饭专给我吃。让我足够地享受走亲戚的快乐与美好。饭后一会,爷爷和姑婆相互依依不舍,叮嘱一番后,即带领我们打道回府了,伯母送一大包零食给我们带回家,里面有刚加工出来的红薯片、炮米花、玉米花、油炸面粉猫耳朵、“兰花根”等等。回到家后,爷爷将这些“旱茶”分给没去拜寿的,一大串子孙们和我的母亲等大人们一起分享,虽母亲老唠叨:这些零食很老土,跟不上潮流,但同时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充满笑容,只因为这里面“包涵”了远方亲人的浓浓深情。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常在端午节划船的捞刀河的一段河岸,想起了古代唐朝诗圣杜甫,也想起他忧国忧民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的句子:“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土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一些专家指出,句里的“广厦”在于作者原意只指学校,而不包括民宅。我想千多年后的今天,如诗圣在天有灵,也会拓宽那“广厦”的内涵,也希望全社会共同创造条件,以使各家各户都能建成舒适的房屋,让像我姑阿婆她们家那样的常漏雨的民房得到更新,住房条件彻底改善。但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我那年迈慈祥的姑阿婆能等到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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