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了

作者: 天边游离的云 | 来源:发表于2020-04-20 15:55 被阅读0次
    当您的灵柩被缓缓地移出正屋,我才不得不面对您已离开的现实,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回想您短暂的一生,只能用“悲苦”来概括。您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一天也没享受过父爱的呵护。年轻的奶奶拉扯着你和哥哥艰难的度日。家里没有顶天立地的男人,你的童年倍受欺凌,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又不敢说,一是怕奶奶难受,再则说了也没用,奶奶怕惹事呀。所以你的性格一直很懦弱,这直接影响着你的一生。少年时,本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太穷了,以至于断炊,奶奶无奈中外出乞讨,把你和年幼的哥哥一起放在家里。你们用铁锅煮树叶吃,吃得你一看见树叶都流泪,外出几天的奶奶回来了,看看两个面黄肌瘦的儿子,母子三人抱头痛哭。由于家里没有劳动力,正在读书的兄弟俩只能供应一个,奶奶让资质聪明的哥哥读书,没识几个字的你就过早地参与超负荷的劳动,加上营养不良,你的个子比同龄人都要矮。后来奶奶靠给人织布换点钱置买几亩薄田维持生活,硬是被扣上一顶地主帽子!该谈婚论嫁的叔叔,你的婚事搁浅了,从此成了奶奶的一块心病。你从没抱怨过,每天都在都乐呵呵的劳动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直很严肃,很少有笑脸,一方面是孩子多,生活压力大,再则就是你的婚事一直没有眉目。而你从没发过脾气,我们姐妹四人特别依赖你,整天跟屁虫似的跟着你。记得小时候我特别淘气,大人都说我是假小子。那时你已经去郑州当建筑工了,我第一次跟着奶奶去你所在的建筑工地,你在用水泥粉地坪,我则用脚踩,刚粉过的光溜溜的地坪被踏出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你佯怒,却舍不得拍我一-巴掌,只是重新再干一次。我喊饿了,你就从正干活的五楼登登登跑到一楼的厨房给我拿来馒头;我喊渴了,你又登登登地跑下去给我端来茶水。几次三番,连带你干活的师傅都不耐烦 了,你只是嘿嘿地笑着,满眼都是慈爱,这样的日子令我多么的怀恋!

    童年的生活很清苦,却有太多温馨的记忆。叔叔,你常年在外,可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一个惊喜。那年夏天,你给我们姐妹每人买了一方小手帕,上面的图案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小女孩在打电话。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在偏僻的农村简直是件奢侈品。我拿着它在小朋友面前炫耀,赚够了面子和虛荣心。以后我每天都装在口袋里,舍不得擦汗,只是没事时就拿出来看看。可惜后来我把它弄丢了,我心疼了好多天,那一方手帕上写满了你对我们的厚爱!

    上小学时,很少添新衣服。当时的衣服大都是自己织的粗布,女孩子穿方格子,男孩子穿竖条条,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扯一块新布做件新装。曾记得那年刚入冬,天已变冷,正准备找一下往年的旧棉袄,你就给我们每人买回来一件当时正时尚的鸭绒袄。红色的,轻而暖,在农村穿这种衣服的我们是独一无

    二!看的同龄人眼都直了,他们吃过饭就跑到我们家喊我玩,其实就是想摸摸我的新衣服。如果再让他们穿一下,那比领了赏都乐。然后跟着我疯跑,我一时成了小头领,他们对于我的话唯命是从,我的童年因为你的爱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暖色!可惜童年一去不复返,我只有在梦中重温这份爱了。

    后来我上中学了,为了让我掌握时间,你特意给我买了一块电子表,金黄色,非常精致。因为有了它,我上课从未迟到。那几年我捧回了很多荣誉,看到我的奖状,你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等我上高中了,你又送我一块直正的成人表,它一直伴随着我读完高中和大学。虽然那时你已经成家,我们已经是两家人,但你依然关心我的一切。这种亲情何人能比。

    你在外拼搏很多年,已经六十岁了。你的同龄人早已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可你结婚晚,孩子还未成家。本打算不再出去,就买了四头牛,好好搞一下家庭副业,以便有经济保证。可是命运偏偏捉弄你,你刚在家休闲没多久,准备和婶婶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准备好好品味一下生活。可是病魔竟然偷袭了你!那天婶子发现你的嘴有点不正常,提醒你去医院瞧瞧。你却不以为然,说庄稼人哪有那么金贵,还去前院给别人帮忙盖房子。帮忙的另一人也看出了异常,再次提醒你,你才慌着找我弟弟。到县医院的的后半夜,你身体的右侧就失去知觉不能动弹了。你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可是收效甚微。一个健康的、热爱劳动的人,一个还没有放下家庭重担的人,忽然失去了劳动能力,无异于遭受一种最残酷的刑罚!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你还没有开始享受生活,命运为什么这样薄情?你不理解。每当我们姐妹去看你的时候,你指着自己那只已菱缩变形的右手,拍着那条已不能走路的右腿,用含混不清的话指责自己没用,说着说着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呜呜痛哭,我们的心也被你悲凉的哭声撕扯的疼痛!时间一晃就是五年,你的病情时好时坏。爸爸是位中医,他不惜用最好的中药挽救你,他希望你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哪怕能够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看个家也好,你是他唯一的手足。他更没有忘记奶奶临终的嘱托:无论何时不能丢下你!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常言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病人又像小孩子,需要呵护。你的孩子毕竟不成熟,或者说他们不了解你过去的苦痛,你在他们眼里成为一种累赘;婶子也对你失去了信心和耐心。你虽然嘴说话不利落,不清晰,但你感受得到冷暖。抑郁让你的病情恶化,接连的几次摔倒更是雪上加霜,后来你连床也下不了,只能在床上用唯一能动的手在空中乱抓。我们看你一次,你就紧紧地抓住不放,继而泪流满面,对生活你是多么的依恋!可是,我们毕竟不是你的儿女,有些话我们不能说!后来病魔把你看世界的唯一权力也剥夺了一一一一你失明了!你的意识也模糊了。清明节后的第二天,弟弟打电话说你快不行了,我匆匆的赶过去,你张着嘴一直在喘气,我的呼唤已没有任何意义。

    你大汗淋漓,眼睛使劲的翻着,那种痛苦和挣扎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目睹你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却无可奈何,只是一遍遍用嘶哑的声音呼唤你:“叔叔,你回.来....”在那口原来一直堵在喉部想吐都吐不出来的浓痰被吐出来之后,你好像如释重负的走了……..但你的眼睛一-直没闭上,想再看一眼这个你还没看够的世界吗?你的嘴巴也没合上,想对我们说你不想过早地离开吗?

    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多灾多难的叔叔啊,你带走了我太多的牵挂和思念!天国的你还好吗?你的眼睛还像以前那样明亮和慈祥吗?你的手还像以前那么有力和灵巧吗?你的腿还像以前那么健步如飞吗?听人说,人死后是不带病的,你那么勤劳,我祈祷天国的你幸福安康!

    槐花又开了,这是你喜欢吃的!可是如槐花般淳朴的你却凋落了,但那芬芳却弥久不散的飘洒在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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