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侧面照在他的脸上,原本就是偏浅色的眼睛现在更浅了。
长椅子附近的几株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刚刚挣脱冬的束缚,攒在一起的花朵,不放过每一阵春风和即将被高楼挡住的阳光,将春天的消息摇曳在每一个过路人的眼前。
春天,本该是踏青赏景的时候,他却被病痛捆住了手脚,她暗淡了所有的兴致。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彼此离得很近的,可她却突然有了一丝丝陌生的感觉。
他却一如往常一般,远远近近的说闲篇的话:“你看,还有犯人来看病。”“哪里?”“那边,你看警车进来了。”“你怎么知道是犯人?”“你看下来了,还戴手铐呢!”
哦,真是的!一个穿了医学防护服戴着手铐的人刚刚从车上下来,看体形还是个女犯人呢!
四五个警察,前后半包围式警戒之下,犯人倒是从容自若。
当那几个人的身影走进在6号大楼以后。坐在花园椅子上的他们也沉默了,感慨在心里滋生出来。
这春天里,被捆住手脚的,有的是病人有的是犯人。
自由的风吹过,让人生出一种渴望。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爷爷……”小孙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早上给我吃的煮鸡蛋,蛋黄是生的,我吃不下去!”“哦,没关系,遇到困难挺过去你就长大了!”“我想吃爷爷蒸的鸡蛋!”“爷爷一个星期就回来蒸给你吃!”
爷爷苦着脸笑起来,眼眶有些湿润了,不觉间声音变得很大。
正好有两个人走过去了,又回过头来看一看。
这可能是母女两个吧?老妈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大红围巾裹了又裹;女儿穿着长长的风衣,风韵犹存的样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能这老妈也被“捆”在这里了吧?
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又跑过来了,冲着他几乎吼叫起来:“再不回病房就要不让你进去了!疫情期间医院的规矩,跟你说多少遍了,还是没用!”他缓缓起身,又被麻木与疼痛拽回到椅子上。
她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卡住了他的膀臂,才算站稳了。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执拗和拒绝,一种有意识的僵硬,他停止了一切动作,直到她松手。
她靠近一些挽着他,如平时散步那样。
他们朝病区楼房走去,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说:“你先回去吧,家里还有老人小孩,还要做饭炒菜……”“送你进去吧!”“不用不用,现在好了,你看,不是稳稳当当吗?”说着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他的身体在告诉她,不必为我操心,我可以的。
“那……我走啦?”“走吧,我看着你走。”
护士在一旁着急愤怒,却欲言又止:“真拿你们这些老头老太没办法!”
她赶紧转身离开,匆匆走出这高楼之间的小小花园,一瞬间,眼前的景物似乎完全不存在了,脑子里就是他的那件蓝蓝的外衣,和自从头晕发作以来,总是套在头上的风帽。
她的喉咙很不舒服,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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