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我们会对一些奇怪的事情置之不理,或者拿各种各样所谓符合逻辑的理由说服自己。比如一些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我们只会认为是自己不小心丢了,或者是藏在哪里没有找出来,而不会认为它们就这样消失了。可能就是“咻”得一下而已,也可能是在我们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地缩小,最后小到看不见的程度。
哦,我才不会去说那个词,大家都认为那是小孩子才会信的玩意儿,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也竭力避免和这个词沾上任何关系,毕竟,好不容易才从“那儿”出来,到“这儿”来过“正常人”的平淡生活。直到,我听见我的油烟机里开始有声音。
油烟机起先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吸力不大,明明一开起来风声极响,油烟却似乎并没有吸走。我的油烟机是侧吸的那一种,贴着墙面,斜切向下。外面的罩板可以掀开一个角度,看得见里头金属交织的网格面板,却看不清再里面究竟是什么。发出声响的地方就在这网格面板里。
网格面板里前几次发出声音,我意识到了,却以为是窗户开着,风吹过引起的。你看,在“这儿”待久了,也会直接找一个理智的好理由出来。“扣,扣扣”,不规则的、间歇的声音,通常两三下之后,得过会儿,才又是两三下。风时不时地吹进来,吹进外面的罩板,渗透那些金属网格,会发出这样的声响,也不奇怪。
这天,油烟机又发出了声响。可是天已经冷下来,我疑惑地转了一圈,确定门窗紧闭。哪怕风能潜进来,也必不会还有能耐“扣,扣”。会不会是“这儿”也有小人族?他们差不多手指大小,虽然一般都住在远离人类的地方,不过要在油烟机里住上一个小人族的家庭,那是绰绰有余。扣扣声或许只是他们搬家的声音,把对于人类来说十分迷你的各类家具搬进我的油烟机里,也总是会这儿磕到,那儿碰一下吧。
又会不会是“风吃”?或者叫得好听点,吞风者,这是一种外国的小妖怪,英文名叫wind eater,专门喜爱吃风,各种口味不同速度的风。无论哪个季节,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风,就可能有他们的踪迹。他们大致就是一瓶饮料的大小,长着四肢和一双翅膀,肤色介于绿灰之间,模样儿是考拉、狗和狐狸的结合体。哼哼,要是我的油烟机里,居然有一只吞风者,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怪不得吸力不强劲,这风不都被风吃给吃了?那扣扣声又是怎样,吞了我的风不够,还要用爪子敲着耀武扬威?
我试着打开罩板,轻轻地敲了两下网格板,又敲一下。如果的确是从“那儿”来的什么生物,至少也是打了招呼。回应我的是又一次扣扣声。我禁不住继续敲击以示警告。突然,我意识到,那个声音似乎更像是敲门声,就像我在敲他们的“门”,有什么也在敲我的“门”。那个偶尔才会出现的,一出现会连续两三下“扣扣”的声音,其实是有什么想要进来的敲门声。油烟机的网格板就是那道间隔开两个世界的门。那么,那一头的世界,那一头敲门的,究竟是什么?
终于,受不了好奇心的我,找来了工具箱,取出螺丝钳,打开罩板,把网格板上的固定螺丝转开。慢慢地,把整块网格板掀了下来。竟然来敲我家的“门”,我倒要看看是谁?哼哼,不管是小人族,还是风吃,或者干脆就是一只老鼠,看你往哪儿逃?如果是小人族,得叫他们都搬出去,至少也得罚他们不准吃我的方糖。要是风吃,逮住他养来当宠物,早就想有一只吞风者了,平时张牙舞爪,遇上主人就变得萌萌哒。可若是老鼠之类的“这儿”才有的生物,嗯,只能捉起来再丢出去,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可我看到的,却是另一块网格板。好像眼前有面隐形的镜子一样,那一头是完全相反的另一块。我这边的是略微凸起,那里的是凹进去一些。还有那颗螺丝,可以转开的部分,在板的那一头。也不对啊,我已经把我的这块板拿下来了,如果真是镜子,这另一块也不该径直伫立。
然后我又听到了“扣扣”声,从板的那一端来。沉默了许久,隐约又发出了叮叮咣咣的细碎声。我听见了旋转的声音,和我之前转固定螺丝的声响一模一样。等到另一块网格板从另一头掀开的时候,我知道会看见一张脸。
我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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