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感快要枯竭了。
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发觉这件事,如果灵感枯竭,就不要勉强自己继续写,放下手中的稿子,找本书,泡壶茶,坐下来盘着核桃静静读。
昏黄的灯光,书香和茶香,核桃相互摩擦的声音,最好窗外再来点细雨滴答的声音和行人走过鞋底撞击地面的声响,想要的意境就这么被满足了,灵感也会从字里行间渐渐滋生、汇聚、生长,最后化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来雨乡寻找灵感是什么时候了,我只记得来到这里我仍旧未能找到灵感,于是索性就住了下来,时至今日,仍旧一无所获。
走到窗边仰望着阴霾的天空,感受着雨丝落在脸上的瞬间清凉,我点着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半个月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甚至连一点模糊的想法都升不起来。
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完蛋了……
转身看着书架上的书,那里面有几本是我写的,志怪、悬疑、惊悚都有,或许,我一生的成就就在那里定格了吧……
手机嗡嗡叫了起来。
来雨乡之前我特地办了一张电话卡,从前的那个留在了家里,只有少数几个朋友知道我这个号码。
接通以后,对面喂了一声。
是我的好朋友巫晟……
写作是个孤独的职业,我们前行的路上几乎不会有朋友,能够支撑我们走下去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不过如果你有幸能遇上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孤独的职业生涯中或许会开出一片灿烂的花海,让你在这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喂,小巫……”
“子安呐,如果你还没写出东西来,现在回津浦,我找到一个大夫,说能帮你……”
“哦?他怎么帮我?”
“不知道,具体得等你回来才能定夺,之前他已经帮十几个人找到灵感了,有写手也有画家、音乐家。”
坐在回津浦的火车上,我侧头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乌云,心中满是对阳光的抵触和厌恶。
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是最刺眼的,这段时光要坐在火车上度过,就算拉上了窗帘也无法阻挡其对我的侵害。
我还是喜欢穿行雨中的感觉,只要可以不见到阳光,我情愿周围一直下雨,情愿永远活着夜里,情愿我的皮鞋发霉、衣服晾不干、仙人掌烂掉、太阳能热水器不能用……
鞋子发霉了可以再买,衣服晾不干可以烘干,仙人掌烂掉就换盆新的或者不养,太阳能不能用就用电能……
总之,只要能够逃离阳光的侵害,我情愿舍弃很多东西。
唯灵感,不可或缺。
走出车站,我戴上墨镜扣上绅士帽,低头朝小巫的车子走去。
没有行李,不用回家,我们直接去医院见那位能够帮我找回灵感源泉的医生。
和我想象中不同,这个所谓的医生没有半点医生的样子,山羊胡、死鱼眼、泼猴腮、地包天,蓬头乱发,皱巴巴的衬衣外面套着一身挂浆发亮的白大褂。
我坐下刚要说话,他却一摆手:
“典型的思维回路堵塞,你是被自己困在自己脑子里了!”
我一哆嗦。
没错,我是被自己困在自己的脑子里了,我的思想已经完全堵塞,除了我写过的东西以外,我再也找不到能写的东西,以至于我现在都想回头炒冷饭了,就像某著名导演2013炒了一锅在1997年就炒了一次的冷饭,而那锅冷饭的食材是1989年他的第一部作品。
我已经很克制了,目前为止,我只炒了一次冷饭,虽然效果还挺不错,但熟悉我的读者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我文思枯竭的迹象,并在第一时间送上一句刻薄的话:江郎才尽。
我害怕江郎才尽,我宁愿不再写任何东西也不要被人这么说!
见我不说话,大夫确定了他的诊断是正确的,捋着山羊胡:“想走出来吗?”
看着他的胡子被捋直拉长又恢复原状,然后再次被捋直拉长,随后又恢复原状,我像是陷入了沉思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却又空白一片。
似乎发现是他的胡子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大夫放下捋胡子的手,用食指关节叩了叩桌子。
咚咚……
我又哆嗦了一下,目光终于从他的胡子上挪开。
见我看着他的眼睛,大夫清了清嗓子:“想走出来吗?”
我点头:“想。”
大夫嗯了一声,站起身:“那就跟我来吧。”
说着他用屁股顶了一下椅子,将椅子顶了出去,转身朝诊断室隔壁的房间走去。
我清楚地看到他白大褂后面也挂了浆,尤其是屁股那一块,已经磨得漆黑发亮油光可鉴。
跟他进了那个房间以后,我躺在一张破烂的病床上,闻着从枕头里散发出来的气味。
那是种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但又略有不同,我至少从其中闻到了药水、消毒水、霉菌、臭汗等等几种东西散发出来的气味。
“喝下这个,醒来以后你就有灵感了……”大夫递给我一个装生理盐水的瓶子。
我起身接过瓶子:“好多年没见过这种玻璃瓶子了……”
大夫嗯了一声:“喝光了就躺下。”
我摇晃着瓶子问:“是麻药吗?”
大夫摇头:“不该你问的别问,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我打开瓶盖,仰头将整瓶微辣的液体喝了下去。
躺下以后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嗡嗡声,身下的病床像是手机震动一般轻颤着。
很快梦境来袭,在梦中我看到了很多奇幻的画面,每一个都能够拿出来写一篇精彩的小说。
醒来的时候大夫递给我一沓纸和一支笔:“把你在梦里看到的情景记下来吧,免得一会儿忘了……”
我愣了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夫:“别老是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我叫邵长民!”
我接过纸笔点着头:“哦,邵大夫你好。”
邵长民嗯了一声:“别你好我好的了,赶紧写,写完出来交钱……”
说完他不等我再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写了大概两小时我终于把那些画面带给我的灵感都记了下来。
没想到梦见的内容居然还都能回忆起来,更神奇的是连顺序都不曾颠倒。
小心翼翼地将那沓纸叠好揣进怀里,我回到诊室。
见我出来,小巫起身:“走吧,大作家,我送你回去。”
我知道小巫已经把钱付了,于是也不多话,跟邵长民道别以后就出了医院。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除了吃饭以外,我连觉都没怎么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坐在电脑前码字。
“恭喜你啊哥们儿!”小巫拍着我的肩膀,“三个月出了四本书!”
我抽了一口烟:“别提了,这三个月,可把我累坏了,不过那二百多篇小说总算都写完了。”
小巫嘿嘿一笑:“写完以后是不是又准备回雨乡休息休息了?”
我有点担忧:“我在创作的时候,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些故事主线用完以后我又要陷入没有东西可以写的困境了。”
小巫:“那现在呢?”
我站起身:“不知道,还有几个主线没有写,我打算到了雨乡以后再慢慢写……”
小巫伸出手:“一路顺风。”
握住小巫的手,我点点头:“谢谢。”
雨乡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天气特别冷的时候就会下雪,每年有阳光的日子不过十几天。
植物生长缓慢,但却顽强,耐涝又抗冻。
或者说,无法适应这里环境的植物都已经在这片土壤绝迹了。
我坐在窗前端着茶翘着二郎腿盘核桃,心中反复琢磨着最后那几个故事主线,异样的感觉缓缓从心底升起。
创作真是一件艰苦的事情,写手既要和自己内心不愿直面的黑暗面展开拉锯战,又要和回忆里的残酷正面对质,这些冲击足够保证一个写手健康且不断的成长,但缺少了灵感,成长的突然就忽然消失了,创作就变成了飞花幻月。
放下手中的茶杯,丢掉核桃,我起身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第二天拂晓时分,看着整整齐齐摆在电脑桌面上的四篇小说,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最后四篇,我看着电脑桌上摆着的记事本,里面的提纲主线已经全部用完了,不出所料的,我的脑子再次回到了空白一片的状态,再也没有一丝灵感。
把最后四篇稿子投出去以后,我在雨乡发了几天呆,最后还是决定回津浦去找邵长民。
见我回来,邵长民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稍微探身比划一下:“坐吧。”
我坐下,定定地看着他。
“听说你用三个月时间出了四本书……”
我点头:“不过现在只出版了一本,其他的都还在等版期。”
“三个月时间就把灵感全部用完了?”
我再次点头:“是,一点没剩下。”
邵长民皱眉:“我看你的思维回路又堵住了,还得再清理一次,上次花了多少钱巫晟跟你说了吗?”
我摇头。
邵长民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次五万块……”
接着又竖起第二根:“第二次十万……”
随后他又竖起第三根:“第三次十五万……”
我嗯了一声:“第四次二十万对吧?这钱我出,只要能让我有灵感。”
邵长民摇头:“不不不,没有第四次,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做三次!”
我歪头看着他:“怎么?”
邵长民:“做第一次对人基本没有伤害,也没什么危险,第二次也没大事,只不过下雪的时候会有点头疼,出门必须戴帽子,第三次做完以后每逢阴天下雨都会头疼,至于疼的程度,依个人体质划分,第四次绝对不能做,做了以后人很快就会死掉!”
我眯眼看着他:“给多少钱都不做?”
邵长民狠狠点头:“多少钱都不做!”
我起身朝上次的病房走去:“那先做了第二次吧,做完出来我给你钱……”
邵长民跟着起身:“巫晟已经付过三次的钱了,他说你一定会再来的。”
我停下,转身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邵长民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一次性给了三次的钱。”
我苦笑一声,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也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再回到这里来,只不过我从心底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
但它却不会因为我不想就绕着我走了,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根本躲不过。
喝下装在玻璃输液瓶里的液体以后,我终于又回到了那个灵感如雪片纷飞的梦中。
醒来后我接过纸笔开始记录梦境里的信息,这次足足用了一下午时间才将梦里的内容全部写在了纸上。
我走出病房的时候邵长民正站在窗边抽烟,听到我的动静,他头也不转老神在在的说:“你比上次成熟多了,这回我稍微改良了一下手术过程,目的就是让你多获得一些灵感,也好把最后一次手术的机会往后推一点。”
我哼了一声:“推迟?钱都付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邵长民把烟头仍在地上,踩灭,转身,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有预感,你会求着我做第四次手术,到时候咱们俩……”
说着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一个下地狱,一个进监狱……”
我不屑地耸肩一笑:“你的意思是第四次手术一定会失败,到时候我一定会死?”
邵长民摇头:“手术一定会成功,但你也活不长了……”
告别了邵长民以后,我回到家里继续疯狂的码字,梦里的四百多个故事主线个个精彩纷呈引人入胜,结局又奇妙吊诡。
半年后,小巫坐在我对面,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点担忧的问我:“半年七本畅销书,光靠你自己写的东西就把那家快要倒闭的出版社救活了……”
我苦笑:“如果我再不去做手术,那家出版社又快要倒闭了……”
小巫神色凝重:“子安你记住,这手术只能做三次,就算三次以后再也写不出来一个字也不能做第四次!”
我叹口气:“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就算牺牲一点健康,我也必须得保证每天有东西写……”
小巫:“那就隔几天写一篇,慢慢写……”
我心底忽然升起莫名其妙的烦躁,猛地站起身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慢慢写也总有写完的那一天!”
小巫愣愣的看着我,像是看忽然发疯的陌生人一般。
一星期后,第三次手术结束,我回到雨乡,强忍着阵阵来袭的头疼,没日没夜的码字。
每每累到头晕目眩的时候我才肯上床休息一会,但梦到的内容仍旧是自己坐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的打字,睡不多大会就会惊醒,擦掉额头的冷汗喘着粗气重新坐回电脑桌前继续码字。
九个月后,春暖花开,我回到津浦,昏睡了几天,又去了那家医院。
邵长民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我瞪眼:“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邵长民继续摇头:“不是钱的事,不行不行不行……”
我一边点头一边说:“行,不是钱的事是吧?行……”
说着我从包里掏出一根针管,装上针头对准自己手臂上的静脉:“这里面有青霉素和头孢,我今天早上喝了半斤白酒,而且我天生就对青霉素过敏,你再说一句不行,我立马就扎下去!”
邵长民目瞪口呆:“你……”
我不耐烦道:“第四次手术多少钱!”
邵长民自认倒霉的耷拉着脑袋:“不要钱……”
我提高音量:“什么?!”
邵长民:“我不要你的钱了,这样可能还会判得轻一点……”
弄明白他的意思以后我咧嘴一笑:“我都写好材料了,就在我口袋里,你给我做完手术以后我就给你,不用担心……”
邵长民哭丧着脸:“你这个法盲,动不动手术只有医生有决定权,你写什么材料都没戏!”
第四次手术很顺利,我醒来以后在纸上划拉到后半夜才把所有梦到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邵长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到我出来,睡意顿消。
“你回去以后每天要照四个小时的太阳,这样可能还有希望,不然的话,你就真的把咱们俩都害死了!”邵长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跟我说话。
我不屑:“晒什么他妈太阳,我还有那么多稿子没写呢!”
邵长民:“我求求你了,你就算不可怜你自己,也多少可怜可怜我行吧?这医疗事故不光会断送我的职业生涯,还会把我送进监狱,还有巨额罚款,我上有老下游小的……”
说话的工夫小巫走了进来,看到我手里的记事本,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拍了拍邵长民的肩膀:“邵大夫,您就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我看着他,一定让他晒足四个小时的太阳。”
我不耐烦地催促道:“晒什么晒,我最烦的东西就是阳光!赶紧走,我得回去写稿子了!”
当天晚上我写完一篇小说,浑身上下都剧烈疼痛起来,就像是有数不清的小榔头乒乒乓乓的不断敲打着每一寸骨头。
小巫劝我去休息,说那手术做完以后必须保证休息,不然死掉了就可惜了那么多故事主线……
这种状态下我也无法勉强自己继续写了,于是破天荒在凌晨两点躺下睡了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刺眼的阳光毫无阻碍的透过窗玻璃洒了进来,使得我很不舒服。
“我艹……谁把我窗帘给拉开了?”我起身就要拉窗帘。
小巫一把拉住我:“别,一天至少得晒四个小时太阳,不然就死定了!”
我瞪他一眼:“我从前一天连四分钟太阳都晒不到,不也照样活着?”
小巫摇头:“做过第四次手术的人,必须得晒太阳,这事没得商量!”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坚定,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这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忙着写稿子,也没问你们。”
小巫沉着脸:“你知道卤门吗?”
“卤门?”我想了想,“知道啊,不就是婴儿头顶那块,四五个月的时候才闭合的骨头吗?”
小巫叹口气:“有种民间传说,说是人在三岁之前都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一般人都是三岁以后才记事的,就是因为卤门三岁以后才会彻底闭合,只留下一条卤缝。邵长民给你喝下的那瓶东西并不是什么神奇的药水,那只不过是早已失传的麻沸散,和注射全麻针效果差不多,只不过不会伤及大脑。
“你喝下药水以后他需要做的手术就是把你卤缝两边的骨头刮掉,让卤门重新打开,这样你就会获得很多灵感,但同样也会失掉很多灵气,在卤门闭合之前,你会有无穷无尽的灵感……”
我咧嘴:“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脑洞?”
小巫苦笑着摇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接着说道:“卤缝两侧的骨头被刮掉以后会慢慢愈合,这样你的灵感之源就会随之枯竭,到时候你又需要再开一次,不过这种手术真的只能做三次,因为做了第四次以后卤缝基本就没有可能愈合了,这样一来大脑里的灵气就会毫无节制的逸散,最后导致大脑萎缩,好一点的结果是变成植物人,坏一点就直接没命了……”
我终于明白邵长民说的怕雪、头疼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
还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可是我是在手术后的第一时间把梦境的内容记录下来的啊,那些灵感是在梦里瞬间涌现的……”
小巫摇头:“不,那只不过是邵长民用来保护你的一种手段,让你在短时间内涌现的灵感记录下来,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只用按照主线和提纲写下去,原本卤门只需要一个月就会闭合的,但你却提前准备了能够支撑你写几个月的故事主线,这样一来,你下次手术的时间就往后退了几个月……”
听完他的话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听我的,咱们现在就找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如果你每天都晒四个小时的太阳,或许卤门还能慢慢闭合一些,不至于让灵气全部散掉,就算以后不能写东西了,至少也能活下来,而且你已经写了那么多,赚的钱也足够花了……”小巫眼里满是真诚,“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你好……”
…………
三天后,新疆阿勒泰布尔津县北部的喀纳斯湖边,一群工人正在乒乒乓乓的盖房子。
小巫有点不放心的嘱咐:“记住,每天都得晒太阳,如果赶上阴天下雨了就用电烤烤几个小时,然后第二天晴天以后多晒一会儿……”
我用手罩着眼睛:“照得我难受……”
小巫:“我得走了,等我处理完老家的事情再回来陪你。”
我忽然觉得头有点晕,浑身没劲,但还是强撑着想抬起手拍拍小巫的肩膀跟他道谢。
不过,似乎我的力气已经无法支撑我完成抬手的动作了……
倒在地上的瞬间,我感到身上的热气都在往头顶涌去,就像是有人在我头顶装了个专门吸取热量的装置……
“子安,你怎么了?”小巫忙扶起我。
我浑身发冷,不住颤抖着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的小巫已经开始重影了。
小巫的手机响了起来。
“子安你坚持住,邵长民打电话来了,他肯定有办法救你……”恍惚中我看到小巫腾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喂,邵大夫,子安他……什么?!你说不能去西面?!去了会怎么样?”
我实在太累了,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巫的怒吼声在我耳旁响起:“我操你妈的你个蒙古大夫!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我们都到新疆了!你给我等着我回去以后非得把你……”
小巫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了,他要把邵长民怎样我不得而知,而且这件事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因为……
我的生命马上就快要结束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一阵从后脑传来的刺痛将我再次拉回现实中,虽然身体仍旧不能动弹,眼睛也还是睁不开,但我却清楚的听到了小巫的声音:
“和你预算的丝毫不差,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就带人过来把尸体带回去……”
“刘子安脑子里的东西还有很多没被挖掘出来的,到时候咱们只要得到那些故事主线,就算一年写七八本畅销书也够写十几年的了,咱们这次可真的发达了!”
“当然当然,我当然不会忘了您的,要不是您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搞到这么多故事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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