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真静啊,或许是太冷了,所有的事物都闭了嘴,山想山的心事,我想我的心事,连河水这个最藏不住话的,也在这个夜晚噤了声,默默地流。在这个小村落里,我们各不相扰,任记忆漫涣地,像山腰上的云雾一样,无声无息地漂浮。
老屋门口的这几座山,想得自然悠远一些,它不止是能回想起我太公的烟斗,还能想起我们的族人没来这里时的样子,想起它的童年,大海从这里抬升到它的头顶,曾经的山峰跌落到它的脚下,它的肩上,还没有森林和落雪。
它看着我,应该充满悲悯,像我们看到一个虫子一样。我几十年的记忆,于它如白驹过隙,它一闭眼,我出生了,它再一睁眼,我三十多了。所以它低眉敛目,懒得再看我一眼,怕是它再一睁眼,我就白了头发,在这样的夜里,像我爸一样不停地咳嗽。
老屋门口的河水藏不住心事,打我懂事在河边玩耍的时候,它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我一些秘密,可惜我听不大明白。它只能时而发出雷霆一样的声音,又时而发出一些轻微的叹息。它不像山,喜怒不形于色,它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我从它的身上,洞悉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以及做一个生物该懂得的道理,它告诉我顺其自然,利万物而不争,它告诉我,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它说,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我一直把这条河当做导师。我随它翻山越岭,领略了一路的风光,它们最终成为了我的秘密。我随它走过逼仄的河道,也逐渐感受到平静和开阔。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入海口的粼粼波光。
我回过头来,看着我出发的地方。山,依旧在静默,我感到安心,我真的害怕,它一睁眼,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虫子,我怕它搞混了,睁着眼问我,你到底是你,还是你爹,还是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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