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躺在满天星的花丛中，望着只有这个季节晴朗时才有的星空，北极星在空中格外耀眼，在繁星的映衬下，整个满天星原显得尤为别致，风阵阵微拂夹杂着幽幽的花香，他惬意地嗅着那甜美的花香，渐渐地闭了眼.......

  这是他常做的梦，他叫垣，在天文台工作，每到夜晚，头顶上几乎总是那一片烟云浩渺的星海，而至于那脚下的满天星原，大概是他把自己揉碎的梦撒在沙砾里长成的。天文台地处西北，周围没什么人烟，大多时候只有天文台的几十个人，有的人嫌她太过清静，有的人则认为她聒噪。而垣则穿行在他们之间，常常一个人在沙砾上散步，一个人在原野上望着天空。有人说垣这一生只做两件事一是梦自己，二是梦他人。

  夜深了，同事们大多睡下，垣却一人坐在原野上想着什么。稍许，他起身走回天文台，回到自己桌前，在坐标纸上标下些什么，又看着一旁的大本钟模型，嘴里喃喃道：“彗星快到了。”他依旧望着大本钟出神，起夜的同事看到了，也只是轻轻摇头，垣总是这样，从两年前来这，就是如此。那个钟是漓送的。

  清晨，同事们多醒了，除了昨夜望远镜旁值班的小李。同事们走进会议室，台长让他们计算与讨论观测数据，同事们要么不语，要么嚼着正常二字。但平时寡言的垣说：“向下偏离了1.5度，有分离迹象。”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台长愕然地看着垣。“昨夜谁值班，是你吗？”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而后又是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嘀咕着：“是小李。”台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叫着：“把小李叫来！”小李走进会议室，揉着惺忪的睡眼。台长叫嚷着：“异常迹象，为什么不报告？”小李不禁一颤：“没——有，昨夜一切正常。”说着将观测数据递给了台长，台长接过数据扫视一遍，双腿像失去了支撑，他一下子倒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嘴里不停重复‘完了’。垣飞快地写着，约莫二十分钟，垣说：“现在偏离2.3度，离它彻底分离大概还有两天，西北上空的通讯卫星受到影响，而分离的直径大约36米，进入大气层后，会直接落到天文台，但两天时间，我们无法发出信息，也无法撤离。”

  会议室炸开了锅，刚才的人都沸腾起来，有的哭泣，有的疯狂，垣和台长倒都不语，一旁的小李则泣不成声。

  垣走出会议室，来到原野上，望着天空，眸子里倒是一片安定，他想着漓，想着大本钟，想着两年前的自己。

  垣是五年前与漓相遇的，那是一个初秋的傍晚，与西北一样的晴朗，天空散布着晚霞，夕阳打在空中，想要把自己仅存的哪一点余辉发出来似的，与晚辉相互映衬，使整个天空染上七彩的颜色，天空的蓝色稍有暗淡，但云彩是五颜六色的，缤纷的色彩令人应接不暇，却丝毫没有一点繁杂的意思，月也渐渐浮出，半掩在云中似着了一件纱衣与整个天空相呼应，而无半点唐突。时不时地拂过一阵风，小塘渐起涟漪，垣那时还是少年，在水边赏着这美景，写下幻梦的诗。漓也在水边，晚霞打在她的脸上与白净的脸庞想和，至以一种天然的红润，尤为美好，两人在水边一直待到晚上，依然的烟云星海，垣还记得那晚的天空连银河都是那么的清晰。水旁种满了满天星，拂面的微风带着甜美的气息。“这是梦里的景色啊！”漓小声说到，垣不语，只在脑海中用诗一样的语言写下此时的清晰与朦胧。垣多是沉默的，对于漓，却不是这样，他可以尽情地表达内心的丰富，浪漫与现实交织的苦恼，乃至时而的感伤恨别、多愁善感，在她眼里，他是鲜活的，这世上也只有她懂得他的浪漫主义，他的诗人情怀。他们会一起痛斥世俗，会一道鉴画谈乐，会理着生活的琐碎，会思着未来的期许。她是懂他的。他带着幻梦般的颜色撰写下美好与哀思，共论人生哲学，共吟别离苦楚。相逢的美好不过三年。垣要去西北的天文台工作，临行前的那晚，他们相约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惜那晚的天空多了一些云彩少了一些星辰，水边的满天星还开着。他向她许诺，待他回来，会陪她去王冠圣托里尼岛看日落，去特罗姆瑟看欧若拉。她把自己细细组装的大本钟送与他，并答应待他回来，便与他一道去剑河泛舟，去泰晤士河游赏。那夜，那个没有星辰的夜晚，他们在水边细细密密谈了许久......

  垣站在原野上想得出神，背后传来台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垣，我们有救了，小李发现上空有一颗废旧的72号卫星，只要彗星的分离不受影响，就会与它相撞，从而偏离轨道。”垣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进天文台，看见同事们有的在祈祷，有的在演算，似乎都不放弃这最后的一线“希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认真。垣回到自己的桌前，看着昨夜自己标度过的坐标纸，他心里清楚，卫星当然会与彗星相撞。两年前，他是从剑桥大学毕业，到这最优秀的毕业生。

  接下来的两天，同事们几乎都在测算与观察，时刻注意分卫星的动向，生怕有一点意外。只有垣每天仍坚持观察主彗星的轨迹。到了晚上，他也会站在原野上看星空。到了第三天凌晨，垣站在原野上看着漫天的浩渺星辰，同事们也丢开手中的电脑或稿纸，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在繁盛星海中，划过三颗流星，拖着彩色的尾巴，像彩虹一样。过了很久，流星消失在了天际。同事们安定地看着天空和原野上的垣，此时此刻他们或许明白了垣那满天星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