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静,唯死别

作者: 执念时光 | 来源:发表于2016-10-12 23:47 被阅读37次

    在知乎上看到一个话题,你最冷静的时候是哪一刻?

    去年年初,我和我爸的生日(我和我爸生日两天挨着)刚过完不久,他和我妈就去工地打工了。没过几天,我妈就给我打电话,说爸爸说自己不舒服,总是拉肚子,都躺了两天了……我以为我爸又偷懒,就打电话问他什么情况,他说肚子很胀,我让他回老家去检查一下,以为就是个肠胃问题...

    隔了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是乡镇的医生让他去市医院做个检查,我问他什么情况,他说不知道,我说他了,为什么自己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说去医院自己为什么不去,我又要请假回家了,然后我把我妈也叫回去了,刚好是周末,我赶回家,问了那个乡镇医生,他说让我们去市医院,还说去什么感染科,我当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我没说,当时回家的时候我爸骑摩托车来接的我,问完医生我就给爷爷奶奶还有家里人买了些水果,当时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西瓜吧,但又说了一句好贵,不买,我很执着的买了,因为我看他很高兴,他很喜欢西瓜,即使一直肚子胀吃不进去东西,我买的西瓜他还是吃了小半个......

    第二天,我们去市医院挂号做检查,然后就一直等待结果,上午的时候有些结果就出来了,虽然我看不懂,但是看到检查上面写的比正常人高出好多好多的数值,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不敢说,自己查。中午,我问我爸想吃什么,他说我们去吃羊肉汤吧,我妈也说好,我就带他们吃了,然后继续回到医院等检查结果......到我们了,主治医生叫他进去,了解了下情况就让他出去等着,把我留下了,我知道医生故意支开了我爸,心里很忐忑,医生就一直告诉我他的情况很不乐观,需要留院观察,但是今天没有床位,需要明天来。我给我爸说了,他说好......

    那天晚上,以一种很轻松的状态给我爸妈说就是住院两天,没事的,他们出去了找朋友了,自己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当时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只是很恐惧,我爸看着这么健康的人怎么就得病了呢,查了下,还是肝脏问题。第二天,我们去医院,我把我爸妈安顿好,然后就是各种手续,然后就各种检查,我问我爸在医院肚子会不会舒服一点,他说要好些,至少没在家胀了,因为液体药物会帮助排泄。第一天,医生告诉我是肝腹水,第二天医生告诉我是病毒性肝炎,第三天,医生把我喊到病房外,直接下了死刑:肝癌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我不能哭,我不仅要瞒着我爸,我更要瞒着我妈,我不能让他们伤心,我一定还有办法的。然后我就找个借口,出去给我爸买衣服裤子了,当时我堂姐陪我一起的,走出病房不远,我抑制不住了,边走边哭,我堂姐知道了也哭,还一直安慰我。到了专卖店,我很执着的要给我爸买贵的、好的衣服,然后我就一直忍着,回到医院在我爸妈面前,一直很冷静很正常,一直告诉他们就是需要做点检查,说是什么肝炎,当时随便扯了个病名,因为我爸妈都是农民很好糊弄,就瞒过去了……

    下午,我去给我爸拿饭,当时在简阳舅姆家煮的饭,因为外面的很多菜我爸不能吃,我朋友陪着我的,我哭过了闹过了,然后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回医院,她有事问我,我不敢哭,佯装很正常,回到了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还给我妈开玩笑,说没好好看着我爸呢,她直接问我,爸爸是不是没救了,一个其他科室的医生告诉她我爸最多还有三个月,让我们打什么针几万块,说不定可以延长一两个月,但是不敢保证,整个过程她都很冷静,冷静的可怕。一直以来,我怕我妈承受不了,都没敢说,但是在那一刻,她比我勇敢,我听到一下就崩溃了,不停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她自己很懂事的说,我不会倒的,我要照顾你爸,要是我倒了你怎么办,放心吧……

    就在结果完全出来的第二天,医生就让我们出院,说是在医院待着也没必要,医院床位也紧,我同意了,我也给我爸说了,他很高兴,说终于出院了,然后我就把我爸妈接到我工作的城市住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癌症的力量就让一个健健康康的男人变得面黄肌瘦,体重从一百多下滑到不到90斤。刚开始我爸状态也挺不错的,跟我妈一起买菜,等我下班回家了我们就一起逛马路,逛商场,中途还会坐车去他在成都的朋友那里打麻将。期间,我一直寻找各种偏方,西医不开药不治疗了不是还有老中医吗,哪儿的药好我就去问,详细了解各种情况,敢吃就让我爸试,他很抗拒,但看我和我妈,他也就一直没说什么,在成都的一段时间,他胀的很难受,就一直说回医院,因为医生说可以抽腹水,但我了解过,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而且副作用很大,就一直各种瞒,各种拖,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说我们端午回家就抽腹水......

    去年端午是我们大家人一起过的,我爸很高兴,跑街上打麻将了,还赢钱了,说给我买拌耳片,这是我最爱的菜。第二天我们就去医院了,主治医生给我们安排了床位,做完各项检查第二天就抽腹水了,抽了几个小时,我当时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看着那个腹水慢慢抽出来,还是我去厕所倒掉的,有十多斤,我不知道我爸那么瘦小的身躯肚子里是怎么装下的,他是胀的多难受才会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让我带他抽腹水,因为他知道这也是不好的,我肯定不同意。抽完过后休整了几天医生就让我们出院,我爸说在医院他肚子没有那么胀,想多待几天,我们就多住了几天......

    抽了的腹水没过几天又涨了,但这几天,稍微缓一点不那么胀的时候他能多吃有营养的就尽量多吃,我知道他不想我和我妈担心……

    回家了,他还是想去打麻将,我没有阻止他,但是真的人言可畏,村里有人说他的病有传染性,都不跟他打麻将。人的身体状态不好,心里就一定不能垮,我看着特别难受,但是他爱面子,什么都不说,但从那以后,他连家门都不出了,更不用说去街上打麻将了,当时说实话我心里是恨的,我恨那些伤害我爸的语言......我端午后一直在家陪我爸妈,可是工作有急事需要我回成都一趟,我当时不忍心,但看我爸状态还行,就想着一天没事的,我爸也说让我先回成都处理,我当天下午就走了,想着一两天就回去,可是第二天还没起床就被我堂妹的电话惊醒,她一直哭一直哭,说幺爸吐血了,让我赶紧回去.......我彻底慌了,给我在成都的姐打电话,可是她们车子刚好保养取不了,我又处于上班高峰打不到车,就一路坐公交,一路上各种电话让我赶,我姐借了一辆车送我回去,其实坐公交的时候我很冷静,没有哭,但看到我姐的那一刻,我松了,一直哭一直哭,我害怕见不到我爸最后一面,我担心恐惧害怕后悔愧疚各种情绪袭来……

    到家已经中午了,家门外全是亲戚朋友,我很冷静的到我爸床前,他很虚弱,但是已经缓过来了,他叫我,跟我描述今天上午的情况,我一直听着,近乎无情的听着。下午大爷就让我准备后事了,其实我之前一直想过我会怎样怎样,并没有,我一直冷静的给我爸选寿衣,选棺材,选坟墓位置,一直瞒着他......

    那次吐血,我以为他要走了,但没有,他多留了几天,当时我并不知道。后来有人让我去找一个老中医,我去了,然后在吐血后,我爸喝着中药竟有些好转,说肚子不那么胀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还是真的有效果,那几天他状态都不错,我陪着他还去散步……那几天的状态我以为看到了希望,所以只要药我就让他必须喝,即使反抗也无效,他也照做了......

    可吐血后的第六天,他突然倒下了,站不起来,我慌了,他意识模糊了,可是一直念我的名字,还有那些他想念的侄儿侄女却没看到的人的名字,在床上起不来了。他倒下那天是晚上,不算太晚,我一直在他床边,他一直跟我说他难受他难受,我不敢哭,我一直让他忍住,要是能坚持就坚持下来,看他那么痛苦,我想他解脱,我说你要是真的坚持不了就走吧,妈妈和爷爷奶奶我会一直帮你照顾的,我也不会哭闹的,我会坚强的,他一直说他坚持不了难受,我不停劝他不停劝他......一晚上我都在陪他聊天,后面他就说不了话了,眼睛也动不了,斜着但一直看着我,已经不能说话几小时了,第二天下午有人问他舍不得什么,为什么还不放下走了,不要再痛苦了,他还是憋出来我的名字,然后就再也没有一句话了……到他最后一口气落下的那一刻,我出奇的冷静,我觉得他解脱了,我真的受不了他那么痛苦但是吃不下东西只能靠最后一口气支撑着。然后就是出来身后事,办丧事,送他上山,这一过程我也是冷静的,但看到他山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受不了了,我哭喊着不让棺材放进去,但我不敢碰棺材,我怕他走的不安心。然后遵从习俗,最先跑回家,把客人送走了,然后倒下了......

    后来,每次回去给他烧香祭奠,我都出奇冷静,今年我爸周年的时候我回去,也是一样的,不哭不闹,送走客人,然后回成都,回到成都,整个人身体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不言不语也不动......

    其实我想告诉我爸,我很乖,我没哭没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把妈妈照顾的很好,一切都很好,但

    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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