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没出来,我坐在坡上等它。
露出小半拉脸,大地亮了些。起来走,三二十步外,溪声脆响,水们挤着过了小桥。拉住一枝柳条,用手电看,芽已大,还有了穗,枝头春将老。松开,树颤悠了几下,对初生柳眼的时候很是怀念了。
向北拐,小路如脚宽,却导向菜园。正月初六时我来过,那时柳条始软,绝无笨重之态。小雪晴后,路湿漉漉,菜乌嘟嘟,很想拽几把,回去放到面条里,颜色就能诱人大嚼了。超市的菜蔬动辄六七元一斤,纯种地的农人是不会去买,也不打算买的。
若白天,河留柳影,这河边就是小江南了。现在月朦胧里,看不清里揣测着,回想自己以前的足迹。走着走着,进入柳林,几棵柳树看好组成大圆,有人在每棵树跟那儿都放了一个石头,这样的对坐十分好了。他们在这说啥话?庸俗者是家长里短,母亲们念叨孩子,老头们回忆年轻的刚勇。他们都叹息,没离开这地方一天,这一辈子眼看都完了。
走上大道,夜色里竟没有小路有味道。拐下来,顺着人家院墙,走那一地银白的小径。幸亏有一周一次的回归接通少时,否则那四围的楼层可多让人郁闷。
走着,遇到下晚自习的孩子们了。
长安放学夜归时。这附近,这小镇,只有一所初中了。学校抓得很紧,现在已是九点半,刚刚的放学铃才在山间响起。孩子们多住校,但总有孩子在夜气里回家。不近的,四五里,孩子们并没有成群,只是一个个在山路上疾走,并无一句话。女孩子匆忙,男孩子急急,动作里已有压力在了。披着月色,踏着新草,我认为的幸福他们能感到吗?十年八年后,这沟里的孩子们会走向何处?该不会还是父辈的命运,大多出去打工,少数天涯不归吧?
我想问问他们学校的学习情况,可夜幕下陌生人的唐突,会吓住孩子们吗?或者,会让他们讨厌吗?他们休息的时候,是拿住家长的手机不停刷屏,还是偷偷溜进街上的网吧?会有几个听了母亲的嘱咐,提了篮子到山上刮草,喂刚刚下了羔的老羊?他在山头,看见学校里飞扬的国旗对着青山和高铁,会有怎样的情思呢?
孩子们过了有十来分钟,原野上只有月亮和我了。它西移到中天,我还立在岔道口。孩子们到自家门前,敲门喊叫,有人开门,他们进去后如何的猜想又击中我了。母亲做好饭菜等着吧?吃了饭后,有谁还会坐在灯下写一会儿作业,或者看几眼自己心仪的课外书吗?
人家的后墙窗户有白色的光晕出来。这山村静夜的灯火,牵动过几个人的离愁和深思?
前面有一家的门开着,有喧哗,一定是打麻将的热烈,我加速过去了。再走,在上坡处,一扇门大开,里面还有小学生在写字,有人在指点。将近十点了,小小的孩儿还在作业的包围里。如此偏远,竟有辅导机构的插手,我咋舌和惊叹了。
回去,近村口,路灯下,新草很绿,蒙着厚厚的灰尘。立住,很好奇,野外的光影下照着大片的新生,让长夜来归的人一见就心生温暖,想坐下来等一会儿再去轻叩自家的柴扉,黄狗会叫着摇着尾巴迎上来吧?
尤其深冬的深夜,尤其远归的落魄。
到家,才知今晚月是十五月。元宵月过去一个月了,而中秋月在七个月远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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