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0日,夏季坐在T大二楼靠窗的图书馆里,欣赏着阳光洒向树叶留下的光影。
她又发着呆,思索着什么。她从未经历过什么,最大的不过是那次大考一败涂地,却已经把一切看得清澈透明,似乎还有点老成。但又好像经历了沧桑变幻,好像很多年前就已经历了大是大非,现在她只是觉得生活中的斤斤计较是多么无趣。如果人有轮回,她的上辈子一定经历了很多大灾大难吧,所以才能对一切浅尝辄止,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
她用力想着,可关于久远的从前,她记不清了。她记得很遥远的日子,也记得近一年多发生的事。唯独中间短缺的一段她怎么都记不起来。去年今日,夏季在医院度过了一整个夏天,她出意外昏迷,却忘了究竟因何而起,又经历了什么。
她最爱阿婆在她出事后病了,在她醒来前走了。或许那场遭遇对家人也是一场灾难,父母都对此闭口不谈,又或许只是对她故意隐瞒。明明急迫地想要寻找丢失了什么,却不得不狠狠地按压下去。她便强迫自己进入休眠。每次想到这里,夏季都揪心地疼,但每次又刻意地拼命想记起什么。
闭眼,深度呼吸;放空,幻想黑夜;沉思,漫步夜空;很轻,很轻,漂浮其中。这是她康复后一年中张医生教得最有益的方法。出院后一年,张医生是夏家请来的私人心理医生,专门为夏季的身心进行调养。
夏季经常做一个梦,一个小女孩歪坐在墙角,时哭时笑,她朝着巷子深处一直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那轮廓好像是个小男孩的身影。青春的自己,从家人流落的悲伤的神情和每次气场强大的父母急促地转移话题时,她能感觉到自己曾一定拥有很多的痛苦,而那不断被扎疼的心,一定与那段想不起来的记忆有关。
除了深夜的心痛,一年多过去,她已没了喜悦和悲伤的情感,无牵无挂,没想过离开,也没紧抓着生命,想要留下来。永远是得失随意的清冷,她活着,但心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牵绊于她,她也从未去争取任何。
就像刚刚校艺术节主持人的选拔,灵溪暗箱操作的本事众人皆知,但她还是胜利的拿到了亮相权。而被文艺部部长尘野力荐的夏季,像个看热闹的观众,只是静静地站在舞台下看了看,没有任何神色的转身离去,来到了这里。
一场闹剧罢了。她心里有些可笑。
夏季一如既往过着四点一线的生活,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咖啡馆,她总是会把做一件事当成习惯,又就着习惯过了好多年,做一件事,喜欢一个人,都是如此。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任何乏味,没有半分波澜,像极了她身上孤傲的气质。
她依旧保持刚刚的坐姿向外看着,或许是因为阳光逐渐刺眼,眼睛有些发酸。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笔尖开始在牛皮外壳的纯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心境。她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绪,甚至有时丧失了说话这项功能,以文字书写,内心才能翻起无限起伏,落在纸上便将一切捻于尘埃。
如果星星知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我终于褪去了曾经的那份幼稚,慢慢地变得好起来,慢慢地沉默寡言。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改变的,也不知道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是不是从前的自己,是不是那场意外让自己变得过分安静。渐渐地,喜欢了独处,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孤独但享受。
但是有时候这份孤独也让我变得害怕站立于人群之中,人潮喧闹的人海真的不愿意走过。我惧怕走到哪里毫不相熟的陌生人靠近,也抗拒转身后能听到无数眼睛时不时撇我下,再窃窃私语的议论。我开始想要逃离这个世界,飞到宇宙的上空,开始想要让自己活着,在一片无人的荒野。有时候真的不孤寂吗?也不全是。
那夜晚的心痛,震得我无法入睡,多想让一个陪在我身旁,轻轻地抱抱我,再轻轻地抹去我脸上的温热的水,再轻轻地哄我入睡。
内心渴望来到T大的心如此热力,似要来这里寻找什么人。而我梦中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我最在意、最想要见到的人。”
“夏季,夏季,你在哪?今天是导师的课,快来。”正写着,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是舍友浅末打来的电话。
“恩。”又是仅一个字的回答,听到对方的滴滴声,夏季也挂断了电话。
夏季宿舍四人,而之音年龄较大,很会关心人,名如其人,是宿舍的知心大姐。因为夏季不冷不淡的性格,舍友安小希、陈涛和她关系并不想近。
安小希是典型的乖乖女,津城本地人,独生女,小康家庭,父母宠爱,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体型偏瘦,皮肤偏白,略微弯曲的浅棕色头发锤在两肩,樱桃小嘴总是说个不停。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头脑简单,天真可爱,她纯真的模样让任何一个人都万分怜惜,周围总是有很多男生围绕,像保护她的战士。或许,公主就是这个模样。
陈涛,很多人都称她为涛哥,出身军人家庭,做事严于律己。深棕色的短发,在太阳的照耀下隐约闪着绿光,休闲衣、工装裤是她着衣一贯的风格。说话略带锋利且不多,但对熟人很温柔,不擅长语言的安慰,但在你需要的时候总能陪伴你身旁。深邃的眼睛,瘦削的脸庞,偏黑的肤色,直逼180的身高。中性打扮的她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吸引一群女生的欢呼。
夏季不紧不慢的来到教室,看见坐在第一排,乌黑长发散于肩下的之音。身着白色碎花裙,一只手随意的摊在桌上,另一只手压住书本,走进可以闻到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之音出身于书香门第,喜欢读书,成绩优异,有一个男朋友在沃城读书,那里是夏季的家乡。
转身看到夏季,之音旁边椅子的书包,向里做了一格,深黑色的瞳孔,不大不小的眼睛微弯,浅浅地酒窝浮于脸庞,鹅蛋脸衬托着姣好的面容,细碎的刘海随意的扫过她的眼睑,微微一拨,撩于耳后,举手投足,透露着温和尔雅。
看着导师走进,两人默契地微笑,没有说话。
夏季坐在座位上,再一次用冥想法忘记刚刚与自己的对话,将思绪拉回现在,又沉浸于建筑设计的课堂。这样的专注力,使名声远超中文系才女,却身为建筑系的她,所有专业成绩保持第一。
不好不坏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日子,但像守住了心里重要的东西一样,明明不喜欢名利,却不允许自己不是第一。清淡怡然的心,她真正想要追求的她不懂,但做一件事,喜好无关,得失随缘,只要心不如此空虚就是值不值得的答案。
已了无牵挂、得失泰然,渴望什么,因为找不回来,只能跟着那仅存的一点点感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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