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一辆深咖啡色的切诺基轿车沿着沿着蜿蜒的乡间土路缓慢行驶,在一座山丘的斜坡边停下来。车身的咖啡色在阳光和皑皑雪色之中格外醒目耀眼,反射出一种宁静而悦目的色调。
一个穿着黑色风雨衣的女人跳下后门,快活地在雪地上旋转。没有风,或许有,也是很微弱。不过,旋转的女人像黑色的陀螺,长长的衣摆飘散开来,如一只鬼魅的燕子展翅欲飞。转了几圈,终究没有飞起来,身材窈窕的女人仿佛累了,随着最后的旋转一屁股坐在薄雪上,之后快活地朝着切诺基抿着嘴笑,并招招手。
切诺基驾驶席上坐了一个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他从茶色车窗玻璃后面注视着女人,摸出一支香烟点燃,然后略微倾斜身子倚在座椅上,以一种悠闲的姿势继续看着雪地上开心的女人,慢慢也咧开嘴微笑了。
女人见男人并没有下车,又娇嗔地伸出一支长长的手臂叫道:“下来!拉我起来嘛!”
男人还是没有离开座椅,他摇下车窗,但只降了一半,他说:“你真够调皮,这样挺好,我喜欢……”
“过来啊!”女人伸出的手臂没有放下。
“哦,这样更美!”男人把车窗再摇低一些,露出脸庞说,“像一只翅羽受伤的黑天鹅在低鸣……”他的牙齿整齐洁白。
“拉不拉?”
女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问。见车门还是一动不动,便索性仰面躺倒雪地上,然后又在雪地上滚了一圈,素雅的黑色风雨衣上立刻缀满了雪花。车门吧嗒一声开了,男人跳下车扶扶墨镜,朝周围看看。
这里是地处城市外郊一处果树园,周围杳无人烟,只是在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幢被昨夜薄雪覆盖的农舍,更远处是通向市里的国道,不时有车辆驶过。如果还有其他目光的话,那就应该是果树林中光秃秃枝桠上焦躁的麻雀了。它们不时叫着,仿佛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充满讶异,毕竟,这场雪来的有些早。谁也没有想到,暮色中那片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早晨变成满目新雪。
男人放心地走到女人身旁,伸出手掌。女人没有回应,倒是扭过脸去,脸颊绯红,乌黑的头发有些散乱,沾满白雪,在雪地上煞是惊艳夺目。男人笑了。他知道她要他做什么,但他没有马上那样做,而是俯下身子,在那脸颊粉晕之处轻轻吻了一下。
“别呀!”女人轻叫了一声,一边推开男人,一边坐起来,警惕地朝四周看看,然后嗔责瞪了男人一眼,旋即又仰面躺下,还把两只手臂丢在一旁。
男人又注视她片刻,这才拦腰将她抱起来,从敞开的车后门把她放进去,又拍打她身上的雪花。女人摇摇身子说:“不要啊,这样好嘛!”
男人无奈摇摇头,关上车门绕过车身,回到驾驶席上坐定。
“是不是笑我?”女人甩甩头发问。雪花四溅,有的落在男人的后脖颈上。
“没有,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孩子,或许,这是你的天性吧!”男人从后视镜注视她说。
“嗯,有道理!”欧阳若岫说,“不过,我倒觉得,在男人面前,尤其是在宠自己的男人面前,女人都会活泼得像个孩子,如果确切说,倒应该是更希望像个孩子,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她扭脸看着一棵低矮果树上的几只麻雀儿,它们正在枯枝上跳来跳去,叽喳叫着。
“哦,是啊。”沙默若有所思点点头。他想起了妻子以及其他一些女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孩子气,确实如出一辙。即使大自己十岁的江琴,也是不时露出一种孩子气,故意在一些小事情上给自己出难题,然后眯着美丽的眼睛窃笑。
“男人嘛,所以总是说累,其实,并非完全源于身体疲惫,更多的是心理疲惫,责任啊,其中也包括哄女人,如果你不哄她,就是没了责任感,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要她呢?”
“没责任感的男人多得是,而且大都是想不负责任地去占有,这有点像商人,以最小的成本赢得最大的利益。”
“不,有时甚至不想投入丝毫成本,只想占有,从这一点来说,还不如商人,商人至少清楚,这个东西虽然是白来的,但颇具危险,他们才不会因为占小便宜而蒙受更大的损失,所以,这种男人是一种诈骗或者掠夺!”
“可不是,”欧阳若岫颇有同感地点头,“你知道吗,昨天我看见公司的李玫了,她就讲了分公司里发生的一件事,那个分公司经理瞄上了一个女收费员,那个女人我也认识,确实挺漂亮,他千方百计笼络女人也没达到目的,就采用下三滥手法,从各方面挤兑和诋毁女人,那女人苦不堪言,最终只好顺了他,他答应那女人把她调到分公司机关工作,结果呢,不了了之,又去踅摸另一个新调来的女人,这女人只有打碎牙咽在肚里……”欧阳若岫说到这里,有些愤愤然。
“哦……李玫怎么知道这件事?按理,男人女人都不会说的!”沙默感到奇怪。
“那男人是公司领导的红人,有点得意忘形,肆无忌惮,常常和那个女人双双对对出现,还在分公司会上公开表态要安排那个女人做办公室副主任,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明白了,那是一种炫耀,给别人看呢!”
“对啊,他就是这个心理,暗示别的女人呢!”欧阳若岫不屑地说。
“那你这一路走来,也一定受到不少此类骚扰吧?”沙默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问。
“唔……肯定有啊,不过我有办法的……”欧阳若岫狡黠笑了笑。
“真想听听!”
“其实,在幼儿园期间都是女同事,还没有什么,就是到了公司以后,虽然没有过于过分的,但暗示啊,搭话啊,套近乎啊……等等等等,不乏其事也不乏其人,我有几个原则,第一就是工作之外坚决杜绝与任何男人单处,第二,对于男人的各种暗示绝不回应,各种邀请一概拒绝,也不和他们闲聊,第三,凡事多推出老公,比如年节等需要向领导表示的时候,一律由洛志伟出面办理……”怎么样?欧阳若岫得意一笑。
“最后这招挺好,也挺诡秘,之前用来抵御,现在嘛……用来掩饰……”沙默坏笑着说。
欧阳若岫先是一愣,继而红了脸,伸手掐沙默的后脖颈叫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不都是为了你……”
确实如此,欧阳若岫让丈夫出现在自己与沙默之间,前提是为了掩饰自己与沙默的关系,以消弭外界的各种猜测和传言,使两个人在道德舆论层面不至于过于被动。同时也有另一层含义,就是间接也维护了洛志伟的尊严,消释洛志伟对沙默天然的怨怼,让三个人能够和睦相处相互尊重,既不破坏家庭,也能保持关系。做到相互心知肚明,又不撕破脸面。她觉得这是一种万全之策,甚至多少为这种外人不可理喻的格局,感到小小的得意。正因为这是一招险棋,所以,她才感激洛志伟。她深深了解丈夫,知道他只能默认沙默的存在,甚至更希望沙默的存在,这是由他的世界观和道德观所决定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感激他。感激他的修养和宽容。
“哦……”沙默略微一抖,哼了一声,“嗬,你的手好凉啊!”
欧阳若岫马上抽回手,伸到前面。沙默知趣地扭过身,抓住那只手掌握子自己手中,欧阳若岫得到温暖,就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沙默也用双手把她两只微凉的小手包裹起来。
欧阳若岫受用地抿着嘴角笑了,闭上眼睛说:“真好,这可能就是活着的意义!”
沙默一愣,问:“这话从何而来?”
“要是有男人也这样给戚姐捂手,她还会跳进那湖水之中吗?”戚雪经常跑宣传部,与欧阳若岫也很熟。听到她溺水自尽的消息,欧阳若岫也一番戚戚然。
“哦,似乎是这样,不过,据说让她最终下决心的,好像是不能与孩子在一起?”
“是的,一个母亲永远不会孤独的,可一旦离开孩子,那种孤独感可能男人永远也理解不了,甚至相当于世界末日!”
“可……一个女人就应该是这种结局吗?”沙默痛苦而疑惑地摇摇头。
“记得海丝特·白兰吗……霍桑《红字》里的那个美丽女人,她蒙受那么大的耻辱,依然坚决活着,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因为身边有那个可爱的女儿小珠儿,我敢断定,如果没有小珠儿,她不会有勇气活下去!”
“做到她那样,在那个时代背景中确实难能可贵,呵呵,我也佩服海丝特·白兰的顽强!”沙默望着车外白雪覆盖的田野思索,他不希望欧阳若岫把文学引向现实,使话题进入到一种忧心忡忡的语境之中。他清楚,虽然时代和背景不尽相同,自己胸前永远也有一枚无法抹去的标识“A”。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谈这个,至少现在不适宜。
“那么,对于安娜·卡列琳娜你怎么看呢?”欧阳若岫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并没有理会沙默的敷衍。她把头从两个座椅中间伸过去,脸颊枕在沙默手背上,幽幽问。
“哦,怎么说呢……”沙默陡然一惊,这个话题似乎更为沉重,沉吟片刻后,他说,“安娜是个美丽勇敢的女人,不过,她的世界太冷酷了……”
这个话题离戚雪似乎更近,所不同的只是安娜衣着光鲜地踏上那条铁轨,戚雪惘然地走进那片湖水。
“我喜欢安娜的高贵气质和勇敢,不过不喜欢她最后的那个选择……”欧阳若岫喃喃自语。
沙默说:“那也是背景的一种特征,或者说走向吧,文学嘛,必须按照时代和时间的走向去叙事,超越时代,呵呵,那是一种科幻!”他还是极力想把话题搞得轻松一些。
果然,欧阳若岫忽然笑了,她仰起脸甩甩头发说:“哎,对了,昨天无意间看了一篇美国短篇小说,很吸引人……”
“说来听听!”
“是关于时间的,也算是科幻吧,不过别出心裁,还是很深刻的!”欧阳若岫回忆一下接着说,“一个人逆时间生存,也就是出生时是个老态龙钟暮气沉沉的老人,可越活越年轻,最后,死的时候已经成为一个新生儿,死在他妻子的怀抱中,而他的妻子这时已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婆了……”
“噢,大胆、新颖,也够诡谲的……”
“是呀,关键在于他们之间的情感,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女恋爱,可又无法面对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少年的婚姻,确实纠结,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我想哭……”
“哦,我想想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沿着不同的时间轨道走着,一个越活越年轻,一个越活越老朽,这不仅诡谲,也很可怕啊,越往前行就越残酷,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沙默摇摇头。
好像是起风了,田野里腾起一片雪雾,雪雾向山坡上袭来,很快就来到车前,随着阵阵沙沙声,车窗上一片迷茫。
“其实,我最关注的是其中一个情节,就是男主人公在酒店大堂里结识了一个年长与他的外交官妻子,他们夜夜做爱,在第一次开始之前,女人对他说,‘倘若我们成了情人,你就不能在公开场合注视我,也不能说我爱你三个字,这是规则,婚外恋的规则’……”
“是吗?不过,她说得有道理啊,难道不是这样?”沙默会心笑了。
他把目光转向车窗外,阵风之后,有些地方的薄雪被风掠走,露出黑黢黢的土地,破坏了皑皑一片的景致,田野陡然有些荒凉和凌乱。
说心里话,沙默挺喜欢这种状态,在心里里默默喜欢一个人,喜欢她的举手投足,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却不去言表,这种暧昧和隐秘地关系以及由此带来的心理感受,可谓无与伦比地幸福,妙哉妙哉。妙就妙在那种表面平静波澜不惊,而内心情愫相通爱意涌动的瞬间,对了,每每还夹杂着一种微微的忐忑和谨慎。
“我……我有时觉得痛苦,像一座火山,想要喷发却又不能,又像一股汩汩泉水被阻隔,常常想走到你身边摸摸你的头发、鬓角,或者……或者……让你拉拉我的手,可是……”
“我也一样的,掩饰是一种快乐,也是一种痛苦,古今中外沉溺于这种境遇的男人女人莫不如此!不过,也不乏情趣啊!我们付出的痛苦,不就是为了换取这种别人体验不到的快慰情趣吗?”沙默深有感触地说。
“哼,想得倒美!”欧阳若岫指指车外说,“就像这山坡,表面看白雪覆盖一片平静,可一阵微风吹过你再看,就露出泥土了,任何掩饰总有漏洞的,你自己觉得挺隐秘,人家说不定早就看出猫腻呢!”欧阳若岫想起芸和环的猜疑。
“咦,对了,你说崔雪能猜透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沙默突然问。
“你想啊,崔雪精灵鬼怪,哪能看不出来,我早就意识到她的眼神有内容。”
“哦,那可不太妙啊!”沙默像是自言自语。
“那又怎样呢?现在的人,别的方面迟钝,在这方面一个比一个敏感,眼睫毛都是空的,想要瞒天过海,谁也做不到,反正毕竟只是推测,这种事情外人哪里会有什么真凭实据,由他们去吧!”
“那洛志伟也应该心知肚明吧?”沙默平淡地问。
“你觉得呢?”欧阳若岫歪着脖颈反问,眼神奇怪。
“哦……反应强烈吗?”沙默点燃一支香烟,又揿动雨刷器,把落在车前窗玻璃上的浮雪扫开。经过几天练车,他对这辆切诺基有了感情,没事就清理一下,他喜欢它干干净净。
“他才不会强烈呢,他不是那种强烈的男人,与其说是修养,倒不如说是麻木,或许,他在心底强烈抵触,不过,表面没什么反应,只是……似乎有时会故意忽略我,或者对我冷漠,毕竟,在这组关系中,他是无辜者。”雨刷器声一停,欧阳若岫说。
“什么意思?这组关系?难道还有另外一组……”
“不排除!”
“有些懵懂啊,你的意思是他在外面也……”沙默一边思考一边推测。
“现在这种情况发生,倒是正常,如果没有发生,那就反常了。不过啊,我也是推测,他总是无意间夸奖单位一个管财会的女人,我去过他单位办事,那女人表情就有些奇怪,我走了很远之后回头,见那女人还站在二楼窗前注视着我,你想,这不蹊跷吗?”
“呵呵,似乎具备这种可能,他大小算个官儿,人嘛也挺帅气,有女人动心思,不乏可能,不过,我想还是未必吧,女人总是敏感,敏感多了,有时正确,有时就错了,尤其你,更为敏感,似乎也就更容易出错。”沙默不以为然。他总觉得,洛志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而且以他对欧阳若岫的依赖,未必敢于风流。
“对了,我问你,假如他外面真的有了人,你希望我怎样态度?”欧阳若岫提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这个嘛……”沙默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思考片刻后说,“我觉得……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有点自私,你别生气……我希望你能保持缄默,当然是在他或者她或者他们尊重你的前提下!”
欧阳若岫诡秘地笑了,手指点点沙默的脑门说:“我就猜你会这么说!”她甩甩头发又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呢!是的,我可能选择沉默,因为我也现实,现实就是世俗,我无法脱俗,即使没有我和你的关系,我也不会选择过激行为,虽然我常常过激,你说得对,尊严,我会保持我的尊严,因为这是对我美丽和优秀的一种挑战和质疑,可我能做什么呢?”一想到这,我就不免悲伤……”她苦笑一下,摆摆手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假使这是事实,他也不会过分,我还是了解他的……”她又开始安慰自己。
“我觉得,如果他要是真的有了状况,一定是出于一个心理……”沙默沉吟片刻之后说。
“你是说,报复!对吧?”欧阳若岫点头,然后弯腰从后排座挤进前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是的,他没能耐从其他角度报复我,他的成长之前靠我父亲,现在靠你,这都是出于我的角度,他很现实,所以才会容纳你,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做,这岂不是把我完全推给你吗?他怎么会这样愚蠢呢?仅仅是为了报复?不对啊,他可不是那种匹夫见辱拔剑而起的血性男人,他从来都是很容易接受现实的!”
“这不就对了嘛,我们都只是在推测,事实未必就是想象的那样,我觉得他不会在现在这种背景下弄出让你伤心的事情来,他应该知道后果!”沙默拍拍她的手说。
“嗯,我想也是!不过啊,你别太宠着他,我发现他最近有些张扬,说话口气变大了,有点得意忘形……”说完,欧阳若岫娇嗔地瞥了沙默一眼。
“唉……”沙默轻叹一声,“这确实不好,不过,你也要理解,这也是他存在的方式,他渴望有话语权,我也只能在这方面适当帮他,如果没了这些,他哪里会容得下我呀,我想,他还年轻,逐渐会沉稳的,有机会我也点点他!”
沙默总是觉得自己对洛志伟有一种亏欠,所以尽量投其所好。按照自己的秉性,对领导也不会如此上心。
随副省长弓丹枫出国考察回来,郭家栋组织了一个酒局,说是给出国考察回来的沙默接风,其实做东的是市商贸委主任竺子腾,沙默和他并不很熟。郭家栋对沙默介绍说,子腾主任是我的好朋友,在我之前也参加了援藏,他一直想结识你。在和竺子腾闲聊中得知,他的侄儿媳妇也在教育界,是一所初中的英语教师,想要到教委机关工作。沙默便告诉他有机会帮他安排一下。也马上想到了洛志伟提拔的事,但没有马上提及,沙默觉得那样会给人一种交易的感觉,不如在解决了对方拜托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前几天,他通知竺子腾,准备把他的儿媳妇调到语工办工作,竺子腾千谢万谢。临下班前,竺子腾的侄儿媳妇一对夫妻来到沙默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一个信封,说这两万元是一点心意。沙默回绝了。之后竺子腾打来电话,邀请沙默喝酒。虽然两个人谁也没提钱的事,但都心领神会。竺子腾自然清楚,这种情形在官场常见,提钱是忌讳,让彼此尴尬,只能在以后的交往中还这份人情。沙默这才说了洛志伟的事。竺子腾说这件事我管了。沙默见他明白事理爽快答应,就说我那弟弟也会谢谢你的。竺子腾摆摆手说,别,我这里还差你个人情呢,我们既然是朋友,以后该办事办事,不说外道话。
现在想来,沙默在心里苦笑,这是什么?这就叫情债。你越多情,债就越多。
沙默说:“对了,我这才想起来,志伟的事基本差不多了,什么时间告诉他一下!”
“是吗?”欧阳若岫表情平静,扭过脸来直视沙默。
沙默心里有些慌张,不好意思咧咧嘴。他本以为她会高兴,甚至扑上来搂住自己的脖子,没想到她居然不仅波澜不惊,还有些古怪。
突然,欧阳若岫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叫道:“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哎呦,这……不是因为你……”沙默低哼了一声说。
欧阳若岫一扭身子搂住沙默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呜呜哭了。沙默知她向来易动情感喜怒无常,便充满爱意地抚摸她的后背安抚。
“不许你告诉他!”许久,欧阳若岫松开手,但一只手还是捻着沙默的鬓角,“我告诉他!”她像孩子一样嘟着嘴要求。
“哈哈哈……”沙默大笑起来,“好,你说!你说!”
沙默再一次领略到这个女人的古怪。按照她一惯的风格,她一定会让沙默去告诉洛志伟,尽量减少她在其中的因素,以避免洛志伟的的尴尬和不悦。现在却一反常态,自告奋勇,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不过,瞬间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她似乎是要藉此机会向洛志伟施压,既表明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又警示洛志伟不要三心二意,其潜台词无疑就是:我能让沙默把你推上去,也能让他把你拿下来。想到这里,心里凛然一惊,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处事老道,洛志伟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只要离不开她,注定就是被操纵者。又一想,这也难怪,作为婚姻家庭,总要有一方是强势者,绝对的话语权均等并不存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不过是古人的一种道德理想,一千个家庭就有一千种相处模式。作为一个优秀女人的欧阳若岫,无论与哪个男人结为夫妇,都会是强势者,否则,她就不会进入那个家庭。这也应该是一种宿命。
切诺基沿着来路返回。欧阳若岫又重新回到后排座,隐匿在茶色车窗玻璃后面,她可不会堂而皇之坐在沙默身边招摇过市。正因为如此,对于出轨女人而言,欧阳若岫是成功的,至少目前是成功的,而戚雪,无疑是失败者。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