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天，午时阳光明媚，多多少少稳定了一下小巷里老人的情绪，让石子路的内心也稍稍好过了一些。
在冰冻的日子里待得过久了，石子路也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干脆挥洒了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与早晚的气候开启同一个步调。有雾霾的时候，光光亮亮的身子常去洗澡擦澡，有北风冒冒失失地经过小巷上空后，则涂上了一层霜花，白生生的，让打开窗户的白发老人感觉到特别地冷，在上上下下、仔细地瞄了几眼后，迅速地退回到木床边，边听天气预报边想着心思。
在腊月每一天每天的每一个早上，她都会屈指算着，距离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归家的日子还有几何？压岁红包里的钱抽出来看看，一一数了几次后，才安心地放回，因为任何来自长辈不公平的疏忽，包括纸的整洁度都会影响孩子过年的情绪。她的嘴角笑了，好不容易地笑了，看着墙上曾经当过军人的老伴的画像，像完成了一项部队连长临时下达的战斗任务。
广场夜色
而在和风细雨的日子里，这位爱俏也爱细声细语说话的老人一准下楼在架空层西角梳理头发。她拿起胡桃木梳子，优雅地抬起右手，先是从前往后梳，又慢慢从上往下梳，就像拿过一小罐水，用小毛刷一遍遍擦洗小辈刚刚买来的百合花，让叶子不染一点点风尘，最后用左手理了理发根，细细密密的白发如波浪一般在颈后摇了又摇，且遽然停止，毫不紊乱。每每看了这一幕，我都会站住脚，举起大拇指，一个劲儿夸赞她“风雅、漂亮，精神气又十足”。她似乎也十分解风情，莞尔一笑之后，就照单如数收下了。
不花钱的问候，我可以一天说上几百遍，却不知怎么的，唯独与她在一起，我才感受到反馈过来的那种独特的别样的气息。这恐怕是一种成熟的魔力吧！相信只有经过多少次有声有色的互动后，才会体会到这种顿时带来温馨又瞬时消逝的玩意儿。
恰时，若还有一缕杨柳风无端地经过，正在花丛中低头探蜜的工蜂或者站着屋顶一角站岗放哨的麻雀，估计也会一时乱了阵脚，集聚到一边来想看个究竟。它们天真地以为年纪相差好几十岁且经历完全迥然不同的祖辈与小辈之间会发生什么母子一般动人的故事。
陈水河原创于2023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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