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穷

昨天晚上跟妹妹视频，她身边摆满了从超市里扫荡来的零食。浓香的薯片迫不及待地跳进她的嘴，我一边好笑一边告诉上中学的妹妹：“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家里吃零食。”

“为什么？”她很好奇，“爸妈不让你吃？”

“在家里吃，没有人看得见啊。”

“钱一定要花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这是中学时我唯一用钱的标准。那个年纪，敏感又骄傲，最开心的不是被老师表扬或是考了一个相对来讲还不错的成绩，而是——得知自己正被人羡慕着。

没有曼妙的身姿，没有吸引人的容颜，更没有可以荣登光荣榜的成绩。对于“三无”学生我而言，“有钱”成了唯一可以被羡慕的点。

可是——我并没有这个资本。

于是啊，怎么样把钱花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并让别人觉得“小奇你家是不是很有钱”成了我最愿意去钻研的事。

虽然是走读生，但却因为爸妈太忙总是没时间做饭的缘故，每天会给我20块钱解决一日三餐。十年前的几线小城市，20块钱足够支付一天的丰盛，但我通常会这样安排它们：早上家门口买一个馒头，五毛。晚上家门口买一个馒头，五毛。中午则在学校门口的快餐店里买汉堡、买鸡腿鸡排，偶尔还会添上一杯奶茶，然后——带到教室里面去吃。

家里偶尔会买来分给我和妹妹的零食，属于我的那一份一定要塞进书包里，等到在教室并且人还挺多的时候，再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来。在家呢？一边说着“我这会儿还不想吃”一边看着大快朵颐的妹妹悄悄咽一下口水。

这种观念一直贯穿了我的整个青春，并延续到现在。

生活费的90%是花在午餐可以在办公室吃的那一顿上，而早晚餐，白米饭加青菜也能解决。实习工资一到手就会变成身上的衣服肩上的包，不考虑自己租的房子又破又小要不要换一个。最火的佩饰买了好几拨，每天换着戴，回家就塞进塑料袋。从大一开始兼职和实习，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余额也没有一千块……

“人生那么短，就是要精致地过嘛，穷就穷点咯。”我总是那么安慰自己。

可能这就是生活的讽刺之处：明知道自己说的是错的，但仍然选择相信自己。

直到昨晚，“钱一定要花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我告诉妹妹。“你这种消费观好虚荣哦。”她回答我说。

“精致穷”，百科上的定义说，指的是虽然穷，但也不会放弃追求精致，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向往的生活而变穷，穷得开开心心，明明白白。那么“虚荣”呢？一种扭曲的自尊，一种因想要得到关注和荣誉而表现出来的不正常的心理和状态。我是哪一种？口口声声标榜自己“精致穷”的你，又是真的精致，亦或只是虚荣？

我想，至少就我自己而言，这种被我称之为精致的生活状态，可能就只是在作祟的虚荣吧。

每天中午的汉堡和炸鸡腿早就吃腻了，好想吃食堂里的盖浇饭，可那样就跟其他人一样了，我要显得特别才可以。早餐晚餐的馒头又干又没有味儿，如果可以切一根油条再配上一碗泡油条的豆浆，热气腾腾又甜又香，好想来一份！不过不行，吃那么好干嘛，又没人可以看见，再说，早上用了那么多钱，中午该不够了。我也想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但不可以，不当着同学的面吃怎么会被他们羡慕呢？

这个社会对我们其实是不够友善的。

看一个女孩子，不会去关注她读了多少书，走过多少路，而会简单且粗暴地看她有没有靓丽的华表和时髦的穿着打扮。看一个男孩子，也没有人去听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多少独特的认知和见解，而是因为他没有在公开的舞台上展现过精致，就给他贴上“青年油腻”的标签。

可这只是别人的看法啊，对我们的人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别人眼里，你身上满是潮牌，衣服佩饰都是最新款，他们会夸赞你的眼光，只有你知道，每个月看到需要还款的数额时，有多想真的剁下消费那一刻点击确认的手。

在别人看来，你生活丰盈。健身房报了，付费课程买了，家里的小书桌上插着新鲜的花束，实体书也有一大堆。但他们看不到的是，你第一次去健身房，就拍了好几个小时的照片，攒着一天一次慢慢发，朋友圈打卡也是打卡。付费课程是开着的，毕竟还要时不时截屏好发圈呢，不过可以一心二用啊，课程老师讲得怎么样不知道，综艺确是真的精彩。花束摆在书桌的一边，另一边是刚吃完还没扔掉的外卖盒。实体书从来没有被翻开的机会，盖泡面或许就是它们的价值了吧。

这就是你的追求吗？这就是你的向往吗？只要能够活在别人羡慕或赞赏的眼光里，就足以拥有快乐的人生了吗？

可是啊，你又怎么知道，当面送你蜜糖的人，没有在你身后抹苦瓜汁呢？

“再怎么健身身材还不是这个熊样。”“上了付费课也没见有多大提升。”“那么多书可能都读到草包肚子里了。”你看，即便你那么努力地想要营造出貌似精致实则虚荣的外在，也有人会毫不留情地进行讽刺和挖苦。

所以，何必呢？

年轻嘛，若非中了子宫彩票天生富二代或者是有过人的天赋早早钱名双收，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十八九、二十一二的年纪，就不穷呢？

但有钱有有钱的快乐，暂时穷着，也有穷着的趣味。

汉堡面包里加了鸡腿牛排和培根，不一定有有馒头加上泡菜吃着开胃爽口。大牌洋装挎包高跟鞋加身，不一定有穿着休闲服踩着帆布鞋轻松愉悦。西餐厅里的小提琴听不懂，五分熟的牛排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好吃，或许去街边烧烤摊坐坐，烤串加啤酒，畅所欲言的喧腾。

生活只有一个名字，却有不同的打开方式。如果是为了追求自己真正喜欢、想要的食物、食物和模式，那么穷也可以快快乐乐。可若是，只是为了满足那所谓的虚荣心，沉浸其中不愿醒来，或许可以想想，不虚荣了，就不会那么穷，就会过得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