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倦了。
他厌倦了作林知衡。
如果，他可以重新开始他的人生，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他问自己。
没有答案。但，反正不想再成为现在的林知衡。
因为，他觉得他现在的人生，不仅无趣而且失控。
他也知道，他现在这么想，大概率，是因为他生病了。他觉得讽刺的是，他自己就是医生，他却无法治好自己。知道他生病了的人，只有他自己和另一位医生。那位医生，并不在他供职的医院。他小心的隐瞒着他的病情。他知道，来找他看病的患者，一定不想知道他也是一个病人，而他的那些同事？在他们看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严肃、冷静、高效的工作机器，他都没有感情，何来的心理疾病？
作为一个医生，他是合格的。但作为一个患者，他就很不听话了。虽然说不上讳疾忌医，但他就是不愿意按时服药。但从上周起，他不得不开始吃药。他知道，也许是因为冬天到了。
是啊，冬天到了。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病了。那是一个在他记忆里异常寒冷的冬季。其实，彼时的他，对天气并不是很在意。那段时间，他几乎住在了医院里，穿梭在办公室和病房，一个病房又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又一个病房。在户外的时间，屈指可数。只是之后的日子里，他只要回想起那个冬天，就有种浸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而记忆又有多少真实呢？
那一天，他记得，阳光很好，如果隔着玻璃窗，丝毫感受不到冬天的寒意，甚至有些暖意融融。然而，他在窗边，阳光撒在他的身上，他却只记得了寒冷。
那天之后，他放了一个职业生涯之中唯一的一次长假。而厌倦的情绪，就是从那时开始从心底蔓延。长假结束，他又回到了医院。在同事看来，他依然是那个工作狂。甚至，是比之前的工作狂更加可怕的冷脸工作狂。
是啊，能让他高兴的事情太少了。而且越来越少。他似乎眼看着快乐的感觉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溜走。面对他的病患，他态度依然温和，但相比之前，似乎隐隐带着些疏离。好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对他的期望，也不是什么如沐春风，而是救命。
从医多年，特别是作为肿瘤科的医生，面对生死，他应该是看淡了的。但他还是时常不能真正面对他们的眼神。因为，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医生。还是一个开始怀疑和厌倦自己的医生。
最近他的情绪随着气温的降低不断低落。他知道，他需要调整和治疗。晚饭后，他来到住院部的顶楼。他们医院的地理位置绝佳，顶楼正好可以俯瞰江景。只是，这个时节的夜晚，愿意到顶楼吹江风的人，也许只有他一人了。他默默看着奔腾的江水，城市的喧哗和江水的喧哗响在耳畔，他好像听到了，也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如同的一个出世者，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如时间，只是在他的身边流淌。忽然，他的脑海中又冒出了那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可以选择他的人生，那么他愿意怎么活过呢？一时间，各种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倒也听不真切。也许，是药物的副作用？
“林医生！”一个新住院的患者，打破了他的冥想。或者说，把他的思绪带回到现实。其实，除了病情，很少有患者愿意和他聊天。沉默寡言的他，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但也许是个好的倾诉对象？那个新住院的患者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关于爱情。他是怎么回答的？后来，他想不起。也许没有回答。因为对方其实也并不期待他的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因为有了旁人的打扰，他并没有在顶楼停留太久，并赶着他的新患者回到了病房。
一天的工作如常结束了，千篇一律的让他更加厌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