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 我是妈妈唯一的女儿,也是外婆唯一的外甥。妈妈出嫁后,班车,是除了走路以外唯一能够见到外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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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外婆家在小山坡上,屋子背后是片山,正前方不远处是小山丘,山丘旁能够看到那条黄班车来来回回的泥泞路。每次,外婆都站在房前,踮起脚尖远远地望着。外婆是个身躯高大的人,一把搂我入怀,一边用冰凉的鼻尖蹭我的脸,一边喃喃道: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外婆身上浓烈的药水味道让我别过脸,心里只祈求早点结束这仪式般的拥抱,我要去找我的姐姐弟弟,也就是外婆的孙女孙子,和他们一起上山下水才是释放我的天性!然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外婆不像父亲那样严厉,不会要求我,不准去田里跑,水里摸鱼捡蚌,也不能去山上乱钻。
<二>
我跑步跑得气喘吁吁,她手往我胸口一放,哎呀,不得了,这孩子怎么心跳得那么快!不论我怎么手舞足蹈地向她解释,硬是把我拉去给医生瞧一瞧,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最终还开了个中药单子,回去还嘱咐家里人让我喝药,我想这老婆子真倔!
夏天和姐弟一起去后山上偷板栗,我被安排在地上捡他们打下来的板栗,一不留神儿,扎了一整背的板栗刺,回来痒得直哭,外婆一边笑一边戴着老花镜帮我拔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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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总偷偷地把我叫到一旁,从柜子里拿出一捧一捧的桂圆,花生,红枣塞满我身上所有的袋子,嘱咐我一人偷偷吃掉,我不以为然,好吃的肯定要和伙伴们一起分享啊。我一转头把吃的分了个精光,那时候不懂,这些是外婆能提供的最好的零食。
上学路上恰好碰到来我家的外婆,我匆匆忙忙招呼一声就跑了,中午回来,看到她红着眼眶对邻居说,我家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一大早去学校前还给家里煮了饭再走……那一刻,感觉这个大我几十岁的老人,是懂我的; 每年我生日,她都要抽出空,不管是鸡蛋还是面,总要提一点过来,顺便看看我,从我出生没有间断过; 每年外婆给我压岁钱,我不接,她总板着脸唬我: 大过年的不接压岁钱不吉利,以后长大了赚钱还给外婆就是!
我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努力,要买好多好多苹果,还有好多好多的方便面,把最好的给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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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我在题海奋斗时,外婆已经从医院转移到家里。我去看她的时候,离她两米,因为去之前,被嘱咐过,不能和外婆有肢体接触,我心里是茫然的,我多想和姐姐一样,坐在她旁边,陪她说说话,然而,我却没有动!
病危的时候,被告知老人家念着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又一声。我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唤着她,可是她已经不能言语,眼神涣散的飘向上方。旁边的大人教我怎么去唤她,可是,除了微弱的气息,再也没有只言片语,那日是她六十岁的生日。次日,妈妈倚在床沿告诉她,我的成绩上了重点高中,最后那微弱的气息也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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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握着外婆冰冷的手,没有丝毫的害怕恐惧。我抬头,对着空气默念: 外婆,你还没走对不对?你在看着我对不对?我很坚强,我没哭!你肯定希望我成为一个坚强的孩子!
屋外,姐和我说,那日我看完外婆回去后,外婆和她说,我的孩儿,怎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还没看够呢!外婆还说,恐怕是撑不到我结婚了,到时候得空记得带着他去坟头给她瞧瞧……
<五>
后来每个月放假,我只坐那趟黄班车,尽管要等很久。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把耳机塞进耳朵,安静地望着窗外,一个月想念她一次,不多,真的不多。
第二年,黄班车换成了橘色。
那个深爱我的人,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永远!人生会有遗憾,今生能做的,就是好好爱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女儿叫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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