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永恒拔河

与永恒拔河

余光中

输是最后总归要输的

连人带绳都跌过界去

于是游戏终止

——又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但对岸的力量一分神

也会失手，会踏过界来

一只半只留下

脚印的奇迹，愕然天机

唯暗里，绳索的另一头

紧而不断，久而愈强

究竟，是怎样一个对手

踉跄过界之前

谁也未见过

只风吹星光颤

不休，剩我

与永恒拔河

与永恒拔河

三十年前读这首诗时，我正值精力旺盛的青春时节。对于人生的设想才刚刚开始，正跃跃欲试地想大干一场。“输”？！———不会的。

也压根儿没功夫去想“输”或“赢”。我就像八月的钱塘江大潮，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如今，渐渐体会到了余光中先生所说的这场不公平的游戏中，对手的强大——“绳索的另一头，紧而不断，久而愈强”。

终于不得不承认，“输”是必然的，这世间，没谁是赢家。

与永恒拔河

但是，我就是要恒久地使出我所有力气，就是要让对手“分神”、“失手”，并“踏过界来”，“一只半只留下脚印的奇迹”。我有耐心。

我愿，在我行至耄耋之时，还能铺毫研墨，写下一枝青翠的瘦竹，并在熹微的暮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与永恒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