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当然会这样看我。换做是我，要是看见哪个大老爷们的老婆跟别人睡觉——不止一次，他连声都不吭一声的话，我也会上去骂两句。可现在，这些事情是实实在在落在我的头上，用网络上的话——我头上顶着青青草原。我是个懦夫，是个怂包，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这样看我。不不，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是这样看自己的。我有点喜欢自言自语，前几天，每天晚上睡不着时，我就在那里讲话，有时是骂自己，有时就是把这些事情冷静地说上几遍，就像看他妈的小说一样。当然，我也喜欢回忆——很年轻的时候——大概十八九岁吧，我们刚刚确立了关系。她是我的初恋，但在我之前她已经处了好几个对象——虽然现在想来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可那也不能说我是她的初恋吧。那年刚刚高考结束，我们都是，再也没有谁能用什么谈恋爱影响学习来约束我们了。也许吧，她刚开始没有把我们的关系看得太重要——这些话我到现在也没有问过她，真相可能有些残酷，即使美好——有时候我也选择相信她在说谎，人常常这样，简直可以叫犯贱——宁愿事情比所了解的坏的多。后来就比较老套了，我按部就班地读完了本科，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份工作勉强度日，过了不久她就过来和我一起住了。哦，好像忘了说了，本来是打算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的——同一所是不可能的，但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异地恋。现实或者比我想象的对我们的影响要大吧，想让我们的高考分数发挥出最大作用，终于战胜了所谓天各一方的痛苦。那时候我也没想过异地恋可能走不到最后啊什么的，我是说我没想过，事实上，我很想说是我们，但我没问过她，就不能随便地说——当然最后我们谁也没有另寻新欢——我是说一直到我们结婚之前。她搬来之后，我第一次感到了肩膀上是担着责任的——我得为我们的好日子努力工作。她也在那座城市找了工作。那时候，我大概是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她比我大两岁——我们还都可以称得上是年轻人。但我们却缺少一些年轻人的浪漫生活——情人节圣诞节我们都不过，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我想我们两个一起攒钱，先摆脱租房子的日子，拥有我们两个的新家——至少不用在月末我们在床上翻云覆雨时还担心房东打催租电话来。所以那几年，我埋头于工作，想着工资能涨点，能多拿点加班费，也从一个所谓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迅速蜕变成了城市底层的市井小民。我甚至电影也没带她去看过——她肯定会有怨言，但她从来不说出来，虽然我常常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能从她的一次次无名火中看出来。现在回头去想，我们的——或者说我一手造成的生活或许实在枯燥和单调。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读书时开始就尝试着向一些地方投稿，虽然一次也没成功过，可是这个写东西的习惯保存了下来，即使现在——xxxx年，我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的xxxx年，我还偶尔想写点什么呢。所以，我尽力抽出时间写一些小诗，成段的情话，故事等等。有时候想写点什么，我都会找一个写作对象，那段日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写给她的，当然，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我想我应该写了很多的没什么营养的情诗——只是一些看起来华丽的词尽力押韵地拼凑在一起而已，有时我会在我们干那事的之前——之中——或者之后读给她听，我们租住的小屋实在无法和情趣——或者说情调——联系在一起，所以我就用这种方式。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六七年吧，应该。中间我们吵过架，但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矛盾，唯一大点的事就是关于结婚。她父母一直知道我们的事情，但知道了我的经济状况后就不同意让她嫁给我，谁都想自己的女儿能丰衣足食——而不是挤在出租房里讨生活，我能理解，十分理解，我要是有女儿估计也会这样。但我们终于也是结了婚，在这点上——这种话我也只和你说说了，我抱着一些私心。那时候我们可以说都爱着对方，可我的爱里面还掺杂着一些不那么纯粹的东西。人一旦年龄上来了，就特别害怕失去一些东西——那些年轻才能拥有的东西。那时候，我年龄说不上大，但毕竟离开了校园，从底层开始打拼，要是和她分了手——后面我再赚不到钱的话，可真不知道去哪里讨个老婆来——即使找到，也肯定远不如她——这当然是我的私心，她不会有这种私心，如果她有过的话，我们肯定走不到一起——她父母会安排一些门当户对的相亲。这种想法，是肮脏的罪恶的，是对爱情的侮辱，可当时我就是有着这点自私，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可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说——那时候——顶着她父母的压力，我只说——我爱你，非常爱你——这半真半假的话，我都不知道算不算撒谎。刚才说到结婚，对。我在那家公司干了几年后，由于我的努力工作——给我提了经理，工资涨了不少，而且，我们手头的存款也足够房子的首付了——我们早就看好的房子。那一年，我也有了底气向她的父母提结婚的事情——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女儿年龄大了吧，也许觉得我踏实，也许觉得我有潜力，总之不管怎样，那一年我们结了婚。婚后不久，她也就怀上了。现在，我是说那年，可以说是我目前为止——估计以后也是，最开心的一年。30岁，左右事业有了起色，房子也买上了，很快，车子我们也会有了。终于从我努力逃离的老家逃了出来。我总担心我挣不到钱会导致我们结不成婚，现在这个问题也已经解决了——完全解决了。事业和爱情，像我这种普通人追求不过就这点，看起来都已经实现了，而且我很快就要当爸爸了。以我现在的事业发展，很快她——或者说她们母子——就可以过上我心目中的幸福生活了。有人说人快死的时候，一生就会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从眼前过——我是说，要是真的话，那最暖心的音乐——最温暖的打光——一定都留给了那些镜头。有我结婚的那天，有我升职的那天，有我和她一起去医院检查的那天——哎，这种事不能说，也不能想，现在。美好和悲惨是会相对比的。再后来，简直就有些不可思议，我想不通。有一次，一个以前的同学——我和她都认识，我忘了是到我居住的城市办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我的号码——以前的同学和我基本上都断了联系，找上我，要在我家借住，毕竟还要讲点情面，就把客房打扫出来给他住。哎，有个词叫引狼入室，你知道吧？我这就是他妈的引狼入室。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和他搞到了一起——我不想用“搞”这个字，可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能听起来好听点，反正就那么回事吧。后来，他就有各种理由在我家借住——我也不是傻子，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问题，我也想到最坏的事情——可你知道，真相可能比较残酷，还不如不去想，也不去看。但后来事情发展到了我无法忽视的地步——简直——哎，我不想说了。总之，她向我坦白了——并不是所有的东西，只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我也不想去打听细节了，光是这个事实就已经让我感到筋疲力竭了。我爱她，十分爱她，她就利用我的爱从我这里获得了——她称之为原谅的东西。我知道有些人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可我甚至对她生不起气来。我只恨我自己，肯定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有些事我总想着以后有时间做的，总想把我一穷二白时候欠她的浪漫都补回来，可我事实上什么都没做，唯一做的就是让我们的存款多了几个零。也许我枯燥乏味，我很久都不给她写诗了——即使我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样说起来，有很多的我都没有做到。哎，谁知道呢。我爱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吧，就要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我不能用道德绑架似的自私爱情把她绑在我——或者说我们的婚姻上。还有一些类似的话，这是她在我们离婚前对我说的，她让我原谅她。原谅？我想原谅都称不上吧，我爱她，就要给她幸福——我是说，既然她有自己的对幸福的追求，我又怎么能怪罪她呢？我不是整天说我爱她吗？离婚后，孩子给了她，财产给了她大部分。为了这些事，我父母可以说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理解他们，完全理解他们，如果我的孩子这样，我也会骂他。可这件事实实在在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就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个中原由，我即使说了，他们也还是会骂我，所以我只跟你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就这样吧。后来公司也知道了我离婚的事情，上司还专门找我过去谈话，希望我不要因为个人的原因影响工作，甚至许诺给我放一个月的假让我放松一下。我拒绝了他——不是说我拒绝了假期。我辞职了。我想离开这个城市。我看过一些电影，主角们总是离开一座城市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可我知道自己也许不会有什么新生活了。那座城市的一切，可以说太熟悉了，那些饭店，酒吧，一条条街道，总提醒着我过去的生活，有时我甚至会恍惚看到我和她一起走进那家常去的店，我已经无法忍受，只能逃离——像我努力逃离我的家乡一样。我同样如此熟悉我的家乡的一切——那始终提醒着我我曾经是一个流着长长鼻涕的农村孩子。我前面有跟你提过我一直很想去南京吗？辞了工作之后，把家当都折合成了现金，我就去了南京——中国没有第二个南京。我习惯写东西，但因为工作缘故很久都不再写，现在我有了一个——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叫它重新开始吧，我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在城郊租了一个房子，我带的钱还足以支撑我好一段时间不工作的生活——吃饭租金都够，甚至还可以看电影什么的。一开始，我想写个自传或者回忆录什么的——把我的过去记录下来比凭空创作容易得多，后来我感觉这不合适，一个失败者的普通人的生活，谁会有兴趣看呢？英雄失败了叫功败垂成，可没有什么词来美化我的生活。人都是想从成功者的过去学习经验吧。跨过去的苦难才叫苦难。所以，我决定写小说，以我自己的过去生活为原型，小说的销量总是会不错吧——如果写的好的话。我想在我的小说里重新活一遍，我会死，可他不会死，我有失败的人生，可他不会，我会创造我理想的生活，规避那些所有我经历过的错误，我是说，我获得了某种重生，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在不死的文字里。所以我还要，我得给他——主人公——起个名字，很普通的就行，但一定要有。一个有名字的小说主角，更容易让读者从抽象的文字中获得一个具象的人，好像真的认识似的——他们印象也会深点吧。要是真的卖的出去的话，只要有人读这本书，他——或者说我希望的我就会又重新活一遍，虽然只是一遍遍地重复，但一个在幸福中永生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吧。说不定，这本小说大卖，我会成为知名作家，有一天，她会在电视——手机——随便什么中，看到我，看到一个功成名就的我——脸上也许挂着笑容，那她的愧疚感——在我们离婚的那天她曾显现出来的——会就此无影无踪吧。我爱她，不想让她受一点苦。如果那些都是真的话，我也可以说我获得了真正的爱吧。你看，我老是爱做梦，我在出租屋里做着有钱的梦，就像我现在寄托在连名字都还没起的不存在的小说上的梦。
出于礼貌，我强忍着听完了这个中年男人该死的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他是个他妈的写小说的，鬼知道他能把不存在的事情说得有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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