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写给母亲龙应台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和爸爸来看这个电影。他开着BMW745的车,我穿着一件Ralph Lauren的白衬衫,我们住的小镇,是全德国平均收入最高的小镇——那我不正是这电影中的“坏人”?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饿死的边缘,我们开豪车是不是不道德?有些人做一天工还赚不够吃的,而我只是上学,什么工都不必做,生活舒服得像个小王子一样,我可不可以心安理得呢?我也知道,电视在操纵、玩弄人的思维和价值观,但是我继续坐在那里看电视。我也知道,物质满到一个程度,就失去意义,但是我仍旧享受物质的满。”
18岁的安德烈说,他是个“日子过得太好”的年轻人。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生存状态,而且至少,他并不以他的生存状态为荣。
我在大学的时候,常常一天吃五六顿。北方的面食,四川的麻辣烫,韩国的石锅拌饭,都是以前没吃过的。我还抱怨家里给的生活费太少,实际上我每个月都会花掉将近1000块钱的生活费,很大一部分都是乱用掉了。那个时候的消费水平,这个生活费已经很高。等到我大学毕业,听到也亲眼看到一些人如何缩衣节食地生活,才感叹自己是个“可耻”的浪费主义者。
现在很多学生买一个耳机就花几千块,各种名牌鞋和包。很多年轻人只有几千元的收入,却购买几千元甚至上万元的衣服包包,然后再伸手向家里要钱。有些富二代靠家里的关系和支持开公司,很喜欢在网上晒自己的“奢华生活”。对比之下,18岁的安德烈看到电视里电影上演出的那些贫穷的孩子,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对自己的富裕生活感到道德上的不安,向母亲忏悔倾诉。这就是教养上的区别。
安德烈的信充满了哲思。龙应台回信回忆安德烈七岁时候的一件小事。她带着安德烈和三岁的菲利普逛北京胡同,买了一只关在小笼子里的蝈蝈。到了一片草坪,安德烈突然要求菲利普把蝈蝈放生,菲利普舍不得,安德烈在一旁求他:放吧,放吧,蝈蝈是喜欢自由的,不要把它关起来,太可怜……这是性格特质。安德烈天生就是充满善良和人文关怀的男孩。
有些人动物原始的冲动多一些,有些人后天进化的人性多一些。
昨天在上海的9号线地铁上,一位年轻的母亲和一位五六岁的男孩子,坐在我们的旁边。孩子坐在母亲随身携带的小凳子上,吃苹果。吃完之后,男孩子直接把苹果核丢在了地上。我看了他们一眼,母亲毫无反应,脸上还带着一些“洋洋自得”的微笑。后来又开始剥芒果给孩子吃。孩子拿着芒果作势要往地上扔,母亲不准,让他吃完。两个人吃完芒果,便靠在一起睡觉了。等我下车时,看见他们脚下一片狼藉。
不知道这是先天还是后天教养的结果?
安德烈的另一封信谈到了爱情。19岁的他在信中开诚布公地告诉妈妈,自己失恋了。他喜欢的女孩儿喜欢上了别人,他觉得自尊心受挫。他说自己在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时很笨拙,尤其是碰到感情的时候。
看到他这一部分的内容,我急迫地去看了龙应台的回复。因为越长大越明白,所有的痛苦从来都那么真实,而别人的宽慰和建议,都毫无意义。每个人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各种痛苦的经历中一点点长大的。
龙应台说,“安德烈,我们自己心里的痛苦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大或者更‘值得’的痛苦而变得微不足道;它对别人也许微不足道,对我们自己,每一次的痛苦都是绝对的,真实的,很重大,很痛。”这是高情商的回复。很多家长可能都会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你这点事情算什么呢?有什么咧咧的呢?”而龙应台却肯定了安德烈的感受。
对于安德烈的失恋,龙应台说,“人生像条大河,可能风景清丽,更可能惊涛骇浪。你需要的伴侣,最好是那能够和你并肩立在船头,浅斟低唱两岸风光,同时更能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换句话说,最好她本身不是你必须应付的惊涛骇浪。”
“可是,我不能不意识到,我的任何话,一定都是废话。因为,清纯静美,白衣白裙别一朵粉红的蝴蝶结——谁抵挡得住‘美’的袭击?对美的迷恋可以打败任何智者自以为是的心得报告。我只能让你,看着你,跌倒。只能希望你会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希望阳光照进来,照亮你藏着忧伤的心,照亮你眼前看不见尽头的路。”
对于十八九岁孩子的失恋,一切心得体会都是无用的。感情的路要自己走,人生的路也要自己走。我见过很多家长对孩子诸多所谓的“指导意见”和“人生规划”,最终,孩子毫无主见,一无所成。年代更替,除了原则上的人生观价值观,比如遵纪守法,有道德心责任心等,其他绝大多数经验都没有意义,越具体越无用。
教养到底是什么?是教孩子如何左右逢迎吹牛拍马吗?是教孩子如何穿衣打扮看上去像个上流社会的人吗?是教孩子如何甜言蜜语圆滑处世吗?都不是。教养是让孩子有基本的道德素养,独立的思想,自我审视的能力,和生活的智慧与勇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