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应台龙先生一家四口,先生是德国人,她是中国人,夫妻之间沟通用英语,先生跟孩子沟通用德语,她跟孩子沟通用汉语。生长在这样的一个混血家庭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除了语言,文化差异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思想碰撞呢?
龙先生的《亲爱的安德烈》,会给你带来这种特别的体验,让你从中感受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所产生的色彩各异的火花。
印象最深刻的是,龙先生带安德烈回台湾的那一段。妈妈长期用汉语跟安德烈沟通,在他的世界里,汉语是“妈妈的话”,天下只有妈妈一个人是说中国话的,其他人都是说德国话的。当他上了飞往中国的航班时,他眼前出现了一群跟妈妈一样说中国话的中国人,他震惊得忘了说话,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人群:怎么有那么多人会说妈妈的话?那错愕的表情,光是想象着都觉得好玩。
安德烈回到台湾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有着自己的选择与判断,跟表弟们说德语,跟大人说国语。经过妈妈细心观察发现,那是因为在德国,所有的小人儿都是说德语的,儿童世界的一切都是用德语表达的,表弟也是小人儿,却说不一样的话,这种错乱一时让他的小脑袋瓜觉得矛盾极了。
更有趣的是,孩子长大以后,跟妈妈回中国小住,在跟亲戚朋友相处之中,小儿子菲利普常常就一些奇怪而有趣的现象质问妈妈。比如说,妈妈像很多中国父母一样,问他要不要上厕所,他就会反击:“我要不要上厕所,我自己不知道啊?还要妈来问?你跟你的朋友一起的时候,你上厕所会不会问他们嘛?”当妈妈表示不会的时候,他就来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问我?你怕我尿在裤子里啊?”其实,这就跟中国孩子做任何决定都要问问父母意见一样,让安德烈与菲利普感觉到莫名其妙。
事实表明,中国孩子的独立性普遍比不上欧美国家的孩子,中国孩子恨不得父母为他们打点一切,这样他们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好好玩,而外国的孩子更愿意脱离父母的庇护,自己去探索、认识世界。
安德烈与菲利普到上海做暑期实习,妈妈为此特意把研究行程安排在上海,并对母子三人共处一室的美好时光充满期待,但是孩子却明确表示,他们不要妈妈牵着他们的手去认识中国,他们要独立空间,他们要自己去发现中国。虽然龙先生在国外生活多年,但是她的中国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她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去说服自己接受孩子们的“欧洲价值”,把她已经成年的孩子当成“别人”看待。我觉得她在这方面做得很不错,所以在书中都能感觉到她的“平等”、“民主”教育带给孩子的成长。
此书最可贵的地方是,每一个书信参与者都很会反思社会、反思生活、反思自我,总能从生活中挖掘出一种有价值的东西、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东西、一些可能你压根就没想到过的东西。
在登门采访的记者中,菲利普发现妈妈的华人朋友每次要问她什么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妈妈的,而且用第三人称来称呼他。竟孩子这一说,龙先生也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什么跟他一起去看医生,医生也会问妈妈而不会直接问身为病人的孩子,后来再遇到她总是跟别人说:“你问他。”是的,正如菲利普所发现的那样,外国人看年龄,中国人看辈分,不管你多大,只要站在父母身边,你就是没有身份、没有自己的声音的“孩子”,所以不是他讲话的对象。在中国,父母是孩子的代言人,也正因此大多数中国父母都有理由操纵孩子的人生。
此书带给我类似的反思以外,也让未出过国门的我长了不少见识。
我一直以为爱国是一种光荣而神圣的情感,不需要任何掩饰,只要爱,就可以大声说出来。从来没想过,除了爱情以外,爱国也会有“爱而不得”的尴尬。
安德烈受父亲的影响,他无疑是“爱国”的,但是由于纳粹的历史,他从小就知道这种“荣”的情感是错误的,是不能流露出来的,所以他从小一面关心自己的国家,为德国骄傲,但另一方面又必须表达冷漠。他说在德国很少看到国旗,他们也没唱过国歌,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在公众场合,为自己的国家呐喊助威,这在很多国家应该是很常见的,但是在德国这会是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好像从来不被允许作为“德国人”发出自己的声音。自我情绪的宣泄、自我情感的表达都要受到约束,这是多么憋屈的事情。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德国是正视历史的,他们没有逃避历史,他们内心是有以“纳粹”为耻的。
还有一点,像生活在香港、澳门、台湾的中国人,由于特殊的历史经历,他们对“国家”有着怎样的一种认知呢?这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勤俭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中秋和七夕蕴含着中国人的民族美学”类似这样的话语,中国大陆人们是随口就说的,但是港澳台同胞说这样的话却需要掂量再三,或者常常是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不知道怎么讲下去,改成“是香港人的传统美德”就怪怪的,所以还不如就此闭口不言。
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普通的身份、一个普通的人生,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经历,冲破时间、空间的限制,唯有通过阅读。
感谢此书给我带来如此不一般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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