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碗又称坐大席、吃酒席,是乡亲们因婚丧嫁娶大事宴请亲朋好友的一种款待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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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家前门的老大爷把一群羊往家赶,羊儿们啃食了一天,吃的肚皮圆滚滚的,天也暗了下来。
俺妈在厨房忙活着晚饭,炊烟顺着烟囱和窗户漫了出去,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突然,外面传来了烟花升空的声音,然后整个村南头都被照亮了起来。
栓在院子里的小黑狗,被这猛地一声动静拍醒了,起身便伸着脖颈朝天上的灿烂的烟花“汪汪”了起来。仿佛,他愤怒的比前天看见自己的意中狗和隔壁的阿黄在一起还要生气,我真的担心铁链子都栓不住他。
正在堂屋看电视的我,望见了外面的烟花赶忙撒着拖鞋跑了出来:“狗!白叫了!”我狠狠地训斥了我家的小黑狗,他安静了下来,村南头的烟花声我听得更加清晰明了了。
“祥祥,明天村南头老杨她儿子娶新媳子(媳妇),带你坐席也,可去?”俺奶穿着围裙出到了我家大门口,手里还在剥着蒜。
“一家要去一口人,明天中午让恁爸带你去吧。”俺妈听到俺奶的声音,走出了厨房说道。
“对对,还是跟你爸去坐一桌好,都是劳力,没有妇女能吃饱。”俺奶停下了剥蒜的手说着。
“祥祥,我今天贴和饼子了,来后面吃吧?”俺奶又一边剥起蒜一边若有所思的说着。
和饼子很好吃,我蘸着菜汤,把贴在炒菜边沿的和饼子吃了个精光。俺姥瞅了瞅我,狠狠地烟了咽口水。
饭后,俺奶朝我兜里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吃不了兜着走,折点菜回来。
夜晚的风,很是凉快。我把床上的凉席扯了出来,铺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我睡得甜滋滋的,梦里都是明天坐大席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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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如约而至。
离晌午还有几个小时,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迫不及待地整装待发了。
我跟在俺爸的身后,也朝着目的地前进!随着吹喇叭的声音愈来愈近,我们也终于来到了老杨他儿子的家。
只见,唢呐班的车停在了门前的柴火垛旁,摆起了一处小舞台。大门口站着很多嗑瓜子,拉呱的人,我灵活的随俺爸挤了过去,刚进院子里,便被招呼的人安排好了座位。
这次老杨他儿子结婚,排面还真不小,办了差不多有八九桌的样子。我们这一桌,正如俺奶所言,都是家里的劳力,没有一个妇女。这让我感到些许的窃喜。
我转过头看了看,俺奶正好坐在我后面一桌,一桌标准是十人,可俺奶那桌几乎每个大人都带了小孩,有的还带了俩!
难怪人家总是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喝酒吹牛皮的会坐在一桌,抢菜折菜的自然也都坐在了一桌。
开席了!跑长盘的伙计们送来了筷子杯子的一些吃饭用具。
刚开始端上来的大多是零食,俺爸热心的起身抄起盘子,挨个的每人都分了一点。
我转头看了看俺奶那桌,只见俺三婶子的气势汹汹,她熟练的拨开其它几个正抢着盘里零食的手,竟然把盘子直接端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倒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里!
其它人见状,不由地豁然开朗,大家都一口未吃,盘子却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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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小炒被端了上来,酒席依旧在进行着。
“来,俺大爷,我来敬你一个!来来来,小五咱哥俩喝一个……”俺爸忙活着 敬酒与被敬酒,一顿酒席下来,大家也就都互相意思的喝了一遍。
俺爸不让我喝酒,说是上学的小孩不能喝酒,喝酒会变笨。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以为喝什么到最后都是一泡尿的事。
“祥祥,给你拔丝吃。”这时俺奶在背后用手戳了戳我。
我接过拔丝,开始嗦了起来。这时俺奶带来的黑色塑料袋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
随后,鸡蛋汤被端上了桌,预示着酒席到了尾声。
俺爸看着面前还剩小半杯的白酒,拿起筷子叨了几叨凉菜,恋恋不舍地把这小半杯酒咽下了肚。
这时候,俺三婶子从隔壁桌,提着塑料袋来到了我们桌:“恁都吃好喝好了 吧?那个…我折点菜回家喂狗…”
可我明明记得,上个星期,俺三婶子家那条骚狗被偷狗的给药死了,她们一家为此还伤心的吃了一顿狗肉火锅呢!
起席的时刻到了,俺奶起身拎起她那满鼓鼓的塑料袋,让我和她一起回家,嗯…我瞅了瞅我爸,他还在酒桌上和别人喝着酒,我也就随俺奶先回去了。
“哎,小孩他大娘,恁端人盘子去哪的?”刚出大门,俺奶就碰到了端着一盘鱼肉正往家赶的大娘。
“喔,俺婶子啊,我这带的塑料袋装不下了,我把这条鱼端回家再把盘子给送来…。”
通往村南头老杨她儿子的小路仅有一条,这条小路上络绎不绝着刚起席的乡亲们。他们腼着圆鼓鼓的肚皮向家走着,那一个个提在手中的各色塑料袋,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诱人的美味,全村的狗都躁动的叫了起来。
很快,就临近天黑。俺奶送来了一些,中午坐大席折的菜到我家:“这菜隔锅里热热,留恁晚上吃。”俺奶还特意嘱咐道。
俺妈把饭做好了之后,便出门扯着嗓子满个村子喊我:“小祥祥,来家吃饭了!!”
我正和小强、可可他们在打玻璃球,俺妈的这一嗓子着实吓得我,让我打偏了一球!我听到
俺妈在叫我,立马拔起腿就朝家跑,一边跑一边还得回应俺妈:我搁这个,我来了!
这是我的自然反应,习惯了。因为如果我回应的稍晚一点点,回到家我肯定少不了俺妈拿扫帚的揍。
吃饭的时候,俺爸才刚刚酒醒,他说自己不饿,跑去压水井旁,喝了口凉水,就跑去睡觉了。
俺妈边叨着俺奶带回来的折菜,边吧唧嘴:”味道真不孬!”哼,俺妈把折菜吃了底朝天,她今天没去坐大席,我原谅她。
今天的大席过去了,下一个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俺妈,俺前门的老大爷什么时候能死啊,我想坐大席。”
俺妈没理我,进屋收拾了饭筷。
我望着前门老大爷的土屋,心里默默祈祷着,期待着那一天可以早点来。
故事源于二零零四年七月,邵埝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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