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光我都在路上,一个人,慢慢成了习惯。世界不停地在和我说话,而我,只要学会倾听。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说不上贫穷闭塞,年轻时内心充满着好奇,一直想着的就是看外面的世界,但终究缺乏了机会,所以满心期待地选择了司机的职业,然后如愿以偿。
外面的世界,我总算见识了一些,多年后,才惊觉,选择了这职业,一大半的时间我驾驶着汽车独处,这,是一趟寂寞的旅程。
时间久了,我学会了一个人说话,也学会了听世界和我说话。
世界在不停地说话,油菜花开,在和我说春天来了;乌云聚集,在和我说要下雨了;夕阳暗示我时间;红灯亮,在和我说停车;路牌告诉我行走的方向和目的地的距离。
仪表盘告诉我时速水温和油量,我也说话,用转向灯跟后面的车说,我要变换车道。
其实世界和我说得话语远不止这些,经过某一个地名,我会想起我几时曾来过这里,看到过什么,做过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一只灰喜鹊衔一根树枝在筑巢,会告诉我,一只鸟儿如何在这世界里繁洐生息。
我只要学会倾听,万物有灵,树木花草飞虫,都会说话,它们和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我祖先的灵魂弄不巧在它们身上栖息。
世界大同。数千年前,我先祖的遗骸早已消融在这大同世界里,它们的肉体被蛆虫所食,蛆虫化成蝇,我先祖的肉体就附在一只只苍蝇上,四处乱飞;骨骸化成了泥,它所含的钙鳞钾铁等被一株植物的根须吸收,盛开成一朵花,我的先祖就在春光里摇曳生姿,结成果,被一只飞鸟所食,消化,我的先祖又附身于飞鸟之中;飞鸟被捕猎,成为人的食物,我的先祖又附身于张三的皮囊之中。
千万亿年来,世间万物息息相通,一头恐龙,可能渗透了大半个世界,它骨胳里的铁元素,经历万千途径,很可能存在于我手腰间的那枚皮带扣中。
他们说万物有灵,我相信,他们说混沌世界,我相信世界从混沌来,正往混沌中去。我相信,李白正附身于 风中飘摇的一枚紫藤花。
我不信鬼神,只信一只蜘蛛,就是我的父亲,从另一个世界来看我。
多年以前,空气在我父亲的肺里转了一圈,呼出的二氧化碳被院子里的一爿桃叶吸收,变成养份,孕育出一颗桃子,桃子被一只白头翁啄食,一只苍蝇落在它拉出的粪便上吮吸,后来苍蝇撞在网上,成了蜘蛛的食物,蜘蛛繁衍,多年后,其中的一只机缘巧合,垂到了我的眼前,对,我父亲的气息经由了树、鸟、蝇和蜘蛛,最后落在我眼前。
这不是机缘巧合,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只带有父亲气息的蜘蛛,就是我父亲,来探望另一个世界的我。
所以我相信他们说,雪如何落在忍冬之上,落在你的指尖;所以我相信,一枚紫藤花,会吟一首旷古的诗。
我也相信,他们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他们说听到了雪落的声音,这不是机缘巧合,我相信所有相遇的因果与缘份,世界万物与你相聚,总是有前世的种种理由。
所以,几只燕子在你堂屋前筑巢,是万不可因粪便污了大理石铺设的地面而心生怨言,所以,一朵仙人掌花开,我也必须要蹲下身子细细端祥,它们会和我说话,说的什么并不重要,我学会聆听就行。
构树开出了丑丑的花,它说要结果了,我便想起它鲜红的果实来,水淋淋地要滴出汁液;豌头新鲜着,我举筷时,心存感激,我相信它们都是有备而来,携着些末了的情缘与我相见。
我不能错过,错过一朵花开,错过朝霞里的,一缕光。
我一个人在途中,世界安静着,我并不孤独,因为整个世界都在和说话,我只需静下心来,倾听。
我来到这世界上,也负着无数情缘,安排着我去相遇,凡与你相关,必越过滚滚红尘,跋山涉水,与你相逢。
你听到了吗?整个世界都在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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