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作者: 失眠的陈九 | 来源:发表于2018-08-03 01:05 被阅读34次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主题:魔幻现实主义。

    有一天夜里,我的胸口绞痛,去医院做透视,原来心里长了一棵树。

    我给十二姑娘打电话:我的心里长了一棵树,我可能要死了。

    十二说:呀,多稀罕嘞。

    我很受伤,胸口还是痛,我说:真的,不骗你。

    十二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两个小时后,我和十二坐在楼下小区的秋千上,十二荡得很高,我捂着胸口,秋千轻轻摇晃着。

    十二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说:我的心里长了一棵树,我可能活不长了。

    十二的声音忽高忽低,她说:陈小细你不要老是这么幼稚。

    十二离开了,走的时候她蹲在我的面前,她说:我走了,你要长大了知道吗,下次给别人报地名的时候一定一定要报对地方,没有人会想我一样有耐心一直找一个错误的地点的。

    我的秋千荡到了最高点,我从空中掉下了下来,砸在泥土上,胸口一直痛。

    那是我和十二姑娘分手一年后的第一次见面,那以后我常常会想起她离开的时候对我说:我走了,路痴陈,你要长大了。

    十二

    自从发现心里的树后,我发现自己丧失了睡眠能力,准确的说,是我不再需要睡眠,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神奇的是,即使我不睡觉,第二天依旧精神。

    不用睡觉这件事情一开始让我很苦恼,因为这相当于我比平时多出了一个夜晚的时间,夜晚成了最难熬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所事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我发现我竟然还没有死,心里的树好像把我遗忘了,我慢慢审视我心里的树,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一种“病”,然而现在我却发现这是上天对我的赐予。

    我不用睡觉,相当于比别人多出一倍的生命。我开始利用夜晚的时间做一些事情。

    我参加了一个夜跑俱乐部,每天跑步两个小时,十点开始,十二点结束,从不例外,久而久之,身边一起跑步的人也换了好几拨。

    自学吉他,在我的学生时代,一直觉得弹吉他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但是由于繁重的学业一直没有能有机会好好学学,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吉他去天台上弹弹唱唱,好不惬意。

    买了好几本食谱,学习做菜,跟着食谱一道一道的做,虽然没有太多成就感也不是半夜突然饿了,只是打发了好些时间。

    后来,我可以一口气爬26层楼梯,学会了好几百首民谣,食谱上的菜做了几千道。

    在我快要遗忘心里的那棵树时,我发现,树长大了。

    那夜跑步回来,做了一道鲫鱼豆腐汤,抱着吉他上了天台,突然心口绞痛不已,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冒出来了,当我强撑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看到床对面的镜子里的我一副透明的模样,可以清晰的看到骨骼的纹路,在原本胸腔的地方,那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长大。

    剧痛难忍,我终于昏死过去。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好久没见的十二在前面跑着,我在后面追,她跑得越来越快,我感觉我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我抬起手,惊奇的发现它已经干枯得像树枝一样,我低头望去,脚像树根一样扎根在泥土中,十二在我面前消失不见。

    再后来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我看到我蹲在路边,十二跟着蹲在我面前,她说:陈小细,你不要这么幼稚,你要学着长大了。

    我忍着痛,将眼泪鼻涕抹在她身上,说:长大你大爷,它再长大我就要死了。

    十二只是我的幻觉,她并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三年前那次离开后,就真的离开了。心里的树却结结实实的长在了我的现实中,我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骨骼清晰,心里的树消失无踪。

    我看着长在我床边的小树想,十二走了,留下了这棵树。我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这颗从我心里长出的小小的树干上,刻着“十二姑娘”四个小字。

    三年来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十二,没有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仿佛看到数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十二的模样,我说:树……树……树长出来了,从我心里长出来了,就在我的床边,树干上刻着十二姑娘几个字。

    十二说:哦。

    我说:你怎么不惊讶?

    十二叹了口气:陈小细你不要这么幼稚,你怎么还是没有长大啊。

    我坐在床边看着十二,肚子饿得咕咕响,眼前一会是十二一会是树,她说,我走了,陈小细你要长大了。

    我使劲摇头,妈蛋都饿出幻觉了。

    我对树说:十二姑娘,我的心里长出来一棵树,厉害吧哈哈哈哈哈哈。

    树沉默不语,我仿佛又听到十二的叹息,她说,陈小细你不要这么幼稚,你要长大了。

    我也多么希望这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它就这样生长在我的面前,我深知这都是真的,就像那些我曾忍受的剧痛一样都是真的。

    不过这又是多么让人不能相信的一件事啊,一颗从心里长出来的树,扎根在空中,不需要土壤,我从不刻意将它移到有阳光的地方,也不给它浇水,但即使在黑暗中,它的叶子依然苍翠如初;哪怕一个月没有接触水份,它还是在慢慢的长大。

    当它长到屋顶那么高的时候,它的叶子慢慢的侵到墙壁和天花板里面去,就像是贴了绿叶一样的墙纸,有股森林的味道。再长大些,它开始向客厅延伸,爬向阳台,终于有一天,整个房间都被这棵树给包围了,不仅是室内,哪怕远远望着,这一点绿色轻易地脱颖而出。怎么能不突出呢,现在整个房子都像是长在树上。

    夏天,大暑,酷热,空调坏了,我在房里坐立不安,无奈,只身上了天台,夏夜的晚风迎面吹来竟是热得,正当我快要绝望时,树从楼下的阳台伸上来一根枝干,上面缀满了绿叶,它一直延伸到我的面前,蒲扇一样,轻轻摇动着,风顿时凉爽了不说,还有股薰衣草洗发水的味道。

    十二最喜欢用的薰衣草洗发水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近来老是把树看成十二,我对树说:十二,我很想你。

    更多的树枝从阳台伸上来,将我缠绕在中间,我躺在树床上,那夜我睡着了。

    我梦到十二,梦到了好几年前。

    十二说:我身体里长了东西,我可能要死了。

    我说:哈哈哈,你别闹。

    十二叹了口气,说:真的,不骗你。

    我不笑了,我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十二说:那我在你心里种一棵树陪着你吧,以后那颗树也叫十二。

    我哭着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说不要。

    十二也蹲下来,摸着我的头发,她说:我要走了,陈小细,你要学着长大了。

    我醒过来,心口前所未有的痛,就像有另一颗树即将破胸而出,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树叶上,树叶便沙沙作响。原来我的十二姑娘真的走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我想起我的十二姑娘,她跟我说,我身体里长了东西,我可能要死了,我在你心里种颗树吧,让它陪着你。

    十二走后,我的心里就长了棵树,十二说,以后它也叫十二。

    十二

    树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下班都去菜市场买菜——不再是造着菜谱上买,而是由着自己的心情,想吃鱼就买鱼,想喝汤便带只鸭和嫩姜回家熬。我会把饭桌抬到阳台上,因为我发现树更喜欢有月光的地方,我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吃饭,树枝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替我扇风,或是立在我旁边,我们相互依赖。

    我退出了夜跑俱乐部,只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来陪树,夜晚还是没有睡眠,我抱着吉他整夜整夜的弹吉他,树安安静静地听着,夜华星光,树影婆娑,每当此时,我总能看见十二安静地坐在我旁边,手捧着脑袋,我弹的全是她喜欢的歌,她的嘴唇微动,却并不发出声音。

    我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啊。

    树叶沙沙作响。

    某天,客厅里掉了片发黄的树叶。

    我弯下腰将它捡起,直立起立的时候视线落在墙上的日历本上,原来立秋了呀。

    手里的叶子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依旧一夜无眠,我在天台独自呆了一夜,没有看到树的踪影。

    次日,晨光熹微,我站起身,下楼。

    钥匙在锁眼尚未转动,门便开了。我推门而入,被眼前的一切惊到:树扎根在客厅的正中央,枝干向卧室、阳台、厨房各处延伸,树叶全部变成金黄色掉落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树的枝干间结着许多东西。

    放眼望去,只见是,用剩一半的薰衣草洗发水。用得只够再用一次的泥膜。一把尤克里里。一个粉红豹玩偶。一个新的笔记本。好几张火车票。

    数不胜数,缀满枝头,所有“物事”都由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看着既神秘且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探个究竟。

    我伸手想“摘下”尤克里里,不想手竟直接伸到薄膜里去,而且里面似乎还有更大的空间,还还来不及思考,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眼前一昏,便失去了意识。

    十二姑娘坐在路边,手里抱着把尤克里里,我跑过去,说:十二。

    十二抬头看了看我,然后低头扒拉了下琴弦,接着便有声音从弦上生成。

    一曲终了,十二站起身,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喂喂喂,你哭什么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第一次遇见十二的这天,往后的日子难道都是我编撰的吗?一切都还停留在当初,时间一直没有走。我顾不得这些,一把抱住十二,眼泪和鼻涕一起擦在她身上。

    我的十二姑娘。

    温暖如潮,漫过胸口。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到确认了怀里搁着的是一把尤克里里,我猛然转身看向客厅中央的位置,树依然在,只是掉在客厅的树叶更多了些,我在稀疏的树叶罅隙间寻找着昨夜我碰过的尤克里里“果实”,果然搜索无果。

    再次看着手里的尤克里里,我的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站起身,再次来到树前面,久久地凝视着,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这是你想要留给我的吗?

    终于,我伸手迅速摘下另一个“果实”——可乐,一刹间斗转星移。

    十二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可乐,我正仰着头喝了一小口,这一下差点给呛到。

    十二气呼呼地:都说了不要喝可乐,给,果汁。

    我看着十二,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我说:十二,好久不见。

    树上又少了一颗“果实”,我的左手拿着尤克里里,右手拿着一瓶可乐。

    我的十二姑娘回来了。

    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发现每一颗“果实”都对应着十二的一段记忆,我没摘下一个“果实”,就能见到一次十二。

    树上一共有1012颗“果实”,代表着我可以见十二1012次,我每摘下一个就要再次重新数一遍,希冀着某次树上能再长出些来,但是一次也没有。

    果实没有再长出来,于是越来越少,房间里落满了厚厚的金黄色叶子,秋天也很快要过去。

    我对十二的想念越来越频繁,所以“果实”摘得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天要摘十几个。

    那些记忆里。

    十二说: 你不能再瘦了。

    十二说:你炒的菜好难吃啊, 有空好好学学。

    十二说:弹着吉他,唱着民谣,多可爱啊。

    再后来,云层像是一下了拔高了好几千公里,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完了,秋天终于结束,冬天如期而至。

    冬至,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果实也只剩下最后一个。

    那是一封信。

    房间里摆满了和十二有关的1011个东西,我见了十二1011次,我去到许久未到的天台,一夜无眠,呆呆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树枯萎了,树干像老死的躯干,阳台吹来的风轻而易举的折断了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客厅的角落,满地的叶子被风卷得飞舞起来,我伸出来,信就自然而然地落到我的手里。

    “陈小细,我走了。”

    “陈小细,你不要哭。”

    “陈小细啊,你要学着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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