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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老人家可说是福星高照,总是遇到很好的人、喝到很好的酒。譬如,那天晚上的酒就很好,是陈放二十年的赖茅,两斤装的——据说凡是异型包装的酒,通常要比常规包装的好一些,不知有没有道理?上次喝赖茅是三年前的冬天,我在唐山跟敬爱的周哥相聚,他拿出一九九二年的赖茅款待我,难得的好酒啊……兴之所至,我还钻进酒店的卫生间,用手机偷拍了自己巨大的面部,并写了首叫做《先生,你好》的诗——
哈哈,这位先生
你还不睡吗
你是出门在外吗
你是一个人吗
很久没外出了
已经不大喜欢外出
可还是出来了
依然害怕寂寞
陌生的朋友
会问你做什么
你脱口而出
不做什么
会有些故人
跟你喝酒、谈天说地
所幸,沉默的你
已成健谈的人
大伙兴高彩烈
你躲进了卫生间
然后,偷拍了自己
并互致晚安
那天夜里,我乘着酒兴,把诗和照片都发了微信朋友圈,马上有位女士在评论栏里告诫我——“你把自己的脸拍得如此阴森,是很不吉利的。”这女子还对我使用老家具、睡老窑洞予以警告,亦说是“阴气重、不吉利”——其实,她自己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员、一位无神论者,看上去反倒是比普通的百姓更加迷信。
依我现在的心境,已经跟三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譬如,我不愿再偷拍自己,也不会再为自己写诗;对经年的物品不以为意,更不会在夜阑人寂时,独自睡在古老的窑洞里……也许,我只是对陈年老酒还有些兴趣。虽然自己前半生创造的财富并不多,我还是幻想着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换成琼浆玉液存将起来,让他们伴随着我慢慢变老……我会在自己闭上眼眼之前,把它们统统喝光。如此这般,我跟这个世界,就算是两清了。
我们吃的那家饭店,是老字号的回民店,原本牛羊肉是它的特色。不知怎的,席间有人竟说起了吃狗肉的事情,什么花江狗肉、玉林狗肉等等,这让我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自己是只猴子,但身边却有好几个属狗的,说话间,这几个人的面目从我的脑海清晰地掠过——于是,我诧异人怎么能吃狗呢?似乎有人类以来,猫狗就是我们的伴侣,如果我们不是一只螳螂的话,是不应该把自己的伴侣吃掉的。
在我看来,理论上每个男人都需要一条大狗,而现实中似乎女人更加的需要。前几日,曾从别人的文章中读到一件荒唐的事体:某农村留守女,正值盛年,寂寞难耐时,弄来只公狗做自己的伙伴——真的是一只公狗,而不是村长或村支书之流,结果弄出了麻烦,不得已连人带狗都被送到了医院,惹来众人耻笑。这看上去有些荒唐,若是现实中真有其事,我觉得非但不可笑,反倒多少有几分悲凉。这不仅是女人的悲哀,更是男人们的悲哀——很多男同胞们应该反思,自己到底怎么搞的?竟然连一条公狗也不如?
四十多年前,我也曾经渴望过得到一条黑狗——那时我在上小学,《中国少年报》上介绍一位叫做刘倩倩的男孩,学习很好,非常优秀。他有条黑狗,上学的路上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对此我很羡慕,想如法炮制,就跟父亲闹着也要一条黑狗。不久,父亲果然用麻袋背回一条黑狗——之所以用麻袋装着,主要是防止它记路,从别人家逮它时,它已经是条成年的狗。遗憾的是,没过多久,那条黑狗不吃不喝,竟然给饿死了。当然,也许是被迫离开原来的主人之后,它郁郁寡欢,愤懑而死。总之,害得我的心里难过了好久……
对于人类而言,狗的话题永远在说,也永远说不完。到目前为止,我依然对作家张贤亮在《邢老汉和狗的故事》中的一段议论记忆犹新——“我想,当一个人已经不能在他的同类中寻求到友谊与关怀,而要把他的爱倾注到一条四足动物的身上时,他一定是经历了一段难言的痛苦和正在苦熬着不能忍受的孤独的。”反过来也可以这样讲,既然有那么多人钟情于狗,说明世间“难言的痛苦”和“不能忍受的孤独”是无穷无尽的。从这个意义上,人类应该检点自己的行为,要对得起狗狗对我们的忠诚和信赖,要感谢它给予我们的陪伴。至于那种把伴侣弄上餐桌的行为,简直是连禽兽都不如啊。
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我是想描述春天带给我的感触和思绪,没想到在狗的话题上说了这么多话……难道因为那晚的酒吗?说到酒,这个春天可真是收获颇丰,又从六子先生那里买来两百斤,近年也结交了新的酒友——有酒有友,夫复何求?若说烦恼的话,这个春天的梦更多了,多梦便会难眠——我从前的习惯是,既然睡不好觉,就把梦中的故事记录下来,颇有些妙笔生花的意味儿。现在想来,这有什么必要呢?换言之这又有什么用呢?况且,我正年复一年地老去,那些有趣的梦境很快就记不清了。
画家卢西安·弗洛伊德,是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孙子。有人说,他的画“睁开眼看到的是肉体,闭上眼想到的是情感”,似乎也有道理。譬如,那位搂着狗睡觉的中年裸男,软沓沓的器官看上去无精打釆,被塞在床下的是他自己的女人吗?说老实话,这画面令我心生快感——看来,混得不如狗的不只是我们男人哪。当然,可能会有人觉得,像我这样去解读一幅世界名画,未免失之浅薄,但是浅薄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年头,眼见得多少薄幸之徒反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呢。
卢西安的爷爷西格蒙德,在外人看来是个大心理学家,他自己倒是喜欢标榜自己是个医生——这点很像我,江湖上以讹传讹,说我是个作家,而我则总在人前声称自己是个历史老师。这样,别人就有可能觉得我是个懂得历史的作家。事实并非这样,我从前的黑历史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而已,而我这几年正努力地洗白自己……要说老弗洛伊德,我并不感到陌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读过《梦的解柝》和他的传记,无奈时间久了之后,如今也记不得什么,似乎只剩下几个字:力比多主宰一切——然而,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力比多”们渐行渐远……既如此,还是啥都别说了吧?
无论如何,到了春天还是会做梦,梦里有我所想要的一切。现实中的尴尬和无奈,在梦里都会显得自然和妥贴。说到现实,近来还真有些烦心的事情——记得我曾提到过自家窗外有两个拾荒老太,是楼上谁家的老母亲——无非是院里院外拣些旧纸箱和废饮料瓶子,然后弄到自行车棚下整理,每天窸窸窣窣的,听上去让人心烦,甚至影响了我的睡眠。当我到窗外侍弄花草的时候,时不时的会与她们的目光遭遇——我曾想到过归劝她们,儿女都是挣工资的人,何必再去做这些惹人嫌弃的事情?不过,有一日我还是顿悟了——这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或许就是她们的花草呢?唉,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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