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首小诗里写过我的头痛症:“母亲的偏头痛下了崽,被我领养一只……”
是的。偏头痛。母亲就有,我又受其困扰。近年来,或许因为劳累的缘故,我的头痛时有发作。中药西药针灸推拿,我都试过,均有疗效,但最好的办法还是休息。
为此,我曾多次申请不再上课,做点学校里的闲杂轻省差事。无奈,校长不答应。二孩儿政策下,老师的确不够用。新学期开始,见学校兵力充足,大喜。刚欲松一口气,大会宣布教师分工,我被分派去初一十五班教英语。
校长设下一条红线,准许女五十二,男五十五,可以不再任课。明年我就五十二了。如此说来,我再咬咬牙,支撑最后一年半载,就不需要再挂帅出征了。
初一十五班,是体育班,教室在体育馆四楼。因为教室离得远,第一天上课,我提前十分钟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下二号楼,穿过狭窄的通道,北行,在一号楼后西拐,再往北。那里的校园正在施工,一片人仰马翻。远远看去,我以为此路不通。又退回去,折到一号楼前,经一号学术报告厅前,斜插过去。按照年级办下达的通知,我从东楼梯上到四楼,发现大门紧锁。又下来,爬上西楼梯,到了四楼,鸦雀无声,没见教室。闻听三楼有呜呜嚷嚷的声音,暗想,通知也不至于太南辕北辙吧?楼梯不对,难道楼层也不对?又折回三楼,到教室一看,宋老师在里面上课。一打听,初一十五班果然在四楼。我再上去的时候,班主任周老师已经在楼梯口笑眯眯地迎接我了。别的还在其次,因为好久不穿皮鞋了,这一顿上上下下穷折腾,先给我的脚来了个下马威。
曾经教过两级体育班,领教过体育班的学生有多么难管束。这次怕是遇上铁军了。纪律好得惊人,让我感觉非常意外。
初一十五班,共有学生四十六名。他们大都来自农村。
教室里的多媒体还没有安装上。学生的课本也没有发下来。无奈,第一节课只能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第二天上午,我的课在第三节。这次我没再多走冤枉路。脚上穿了一双柔软的亚麻布绣花鞋,也轻松了许多。人上了岁数,真真的不能再为了美丽而折磨自己了。当我上到三楼的时候,有两个小女孩儿笑嘻嘻地跑来迎接我了。“老师,我们想去办公室接你的,你就来了。”她们说。两个女孩儿,脸上盛开着天底下最干净的笑。看了让人觉得舒心。虽然我的手里只有一本书和一个包,也被她们抢走了。“老师,我来帮你拿!”她们热情又欢快地说。
我不能不承认,教师是我最喜爱的工作。孩子们,太可爱了。站在他们对面,看着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我的心犹如一泓春水,没办法不温婉。
一辈子干自己喜欢的工作。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跟往常一样,每次教初一,上课前我总要先问一个问题:有谁能朗诵一首咏梅诗?
每次都会有一名男孩子或一名女孩子抢先举手。他们有时会朗诵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有时会朗诵王冕的我家洗砚池边树,也有毛泽东的风雨送春归,但几乎没有人朗诵过陆游的驿外断桥边。
这次,我的问题一出来,好多学生都拧着眉头嘟嘟囔囔,但迟迟没有人肯举手。坐在最前面的男孩子小声嘀咕出了一两句诗,但随后又说是背不下来了,忘了。于是急得抓耳挠腮。
有一个女孩子笔直地端坐着,小脸涨红,但两只胳膊紧张地平放于课桌之上,不敢举手。她旁边的一个男孩子小声举荐说:“老师,她想背诵!”
我伸手邀请她朗诵。
女孩子鼓足勇气,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咏梅》毛泽东”
她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徜徉在那种声音里,我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欢喜的。那种美妙,没做过教师的人,永远不会懂。
春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宣布,从即日起,该女孩就是初一十五班的英语科代表。
“(⊙o⊙)哇!”孩子们一阵惊叹。
注:这是我惯用的选秀方式。第一个背出咏梅诗的,就是英语科代表。我的套路公开之日,也是我的教学生涯关门之时。最后一次,让学生给我背咏梅诗了。呜呼!人学也无涯,但生却有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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