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一遍，还是觉得很好听。呼！想起来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除了饭之外没什么吃的，我们为了想吃一点零食，就故意睡觉不盖被子。然后，我们就能喝到一种有点苦的饮料，当时她们说那是咖啡。天杀的，板蓝根！
算了算了，孤儿院那篇翻过去了，该讲一讲我大学的事了。
有人问我中间上学的事为什么不说，解释一下啊。如果我都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底牌了。万一多年之后，我要出回忆录，结果大家都知道说了啥，那我还怎么卖啊？又不能像我那本破书一样……说到那本书我还是想笑，所以咱们就不说了。
好，言归正传。
我的养父母，在我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相继去世了。我爸是因为抑郁症自杀了，我妈则因为打击过大，过马路的时候不专心，也跟着走了。他们生前对我真的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说真的，我连拿这件事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那件事真的就让我感触很大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十四年，几乎是我整个成年之前的时间。我也很庆幸能够教导我的是他们。虽然说我爸有抑郁症，但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发作的时候，也都是尽量远离我们。我妈对我的教育也很好，因此我长大之后，成为了一个人。
只是在我习惯了那种平静祥和的生活之后，他们突然就离开了
我真的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见识到这么多的死亡，父母一个个去世，很难不会意识到这一点。意外太多了，很难说我们下一秒会不会离开人世。说不准，我在这里说着说着。突然就……
……（十秒的空白）
大概就是像这样没了。人的一辈子真的挺短的，能够好好做的事不多，值得在意的东西也不多，能够留下的东西同样不多。正因为如此，一个自己能够满意的人生，才显得那么难得。
算了，差点扯到鸡汤了。要是我这样的人都能说鸡汤，鸡汤也就太廉价了。我家楼下的鸡汤还要两块钱一碗呢，加个蛋三块，配上三块钱葱油饼……我们继续说我大学的事吧。
二十岁的我，在邻居的帮助下给养父母办了葬礼，算上撞了养母的司机赔的钱，一减一加，也剩不了多少。我粗略算了一下，足够我生活两年左右。我必须要想办法自给自足。
我申请了贫困补助，解决了部分学费，其他的，就是靠兼职了。我当过家教，卖过校园卡，被骗过钱。最后一个好像不算兼职……算是个教训吧。我可以说没有周末的概念，和女朋友相处的时间都极少。后来我花钱学PPT的时候，我又兼职翻译和码字之类的，也能挣点钱。歪路什么的，真没少走。有段时间，我一天两顿都是馒头和酱。这种生活后来又过过一次，哈哈哈哈，估计是下半场。
不过真的说的话，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我又不是全世界唯一经历过那种日子的人，所以我也不喜欢说。就这样简略地概括那两年吧。那两年，我才真的开始自己生活。
好在我的女朋友并不是一点也不理解我的那种，很少要什么东西。不过我对她始终还是有点亏欠的，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和我结婚的话，物质上应该得不到很多。我那么费劲兼职，一部分也是为了将来吧。
好像忘了介绍我那个女朋友了。嗯……那就当我一直单身吧。……要不然还是介绍一下吧。不介绍的话，这段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我在大学的时候，加入的是话剧社。说真的，我本来想加入刺绣社的，因为我觉得那里女生肯定多。大学四年都是单身，怎么想也都有点惨吧。但是，我报名的时候晚了一点，没能进去。至于后不后悔……在听说里面的人都是和我一个想法之后，突然就不后悔了。庆幸啊！那里的指导老师都是男的。
相比之下，话剧社的女生就太多了，质量还高。不过，女生多并不影响我单身。突然觉得说着挺伤心的……我说这干嘛！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们社团有个表演，《恋爱的犀牛》，据说是恋爱圣经。不过嘛，我只在里面看到一个为爱疯狂盲目的可怜虫。那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台词，至今都还记得。那一段有点长，我就说一点吧。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的爱你,
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如何爱你?
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
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
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
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
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
我走入神经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
还是我在你的窗下自杀?
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愚不可及的
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这一段喊着是真心爽！呼！没想到这么久了我还能背下来。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这个话剧的一个替补。但是即使是替补，我也是用心地背台词的。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说明随身带着巴豆是多么的重要。开个玩笑，免得有人又去举报我。不过那个主演的确在开场前吃坏肚子了，我就得到了那次机会。
表演结束之后，演明明的那个叫住了我。
“嘿！你演得不错啊。”
我耸了耸肩。
“我挺喜欢表演的。”
“觉得你把那种疯狂的劲表演得很好。”
我用右手搓了搓右额。
“可以换个词。我对‘疯狂’有点不太好的回忆。”
演明明的尴尬地笑了一下。
“抱歉了，我只是想说你表演得很好。”
“我挺喜欢表演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要么低头看着鞋子，要么相视一笑，旁边扫地的阿姨来了我们都没注意到。
“小伙子，邀请她约会啊，别在这影响我工作。”
简单粗暴的阿姨，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说话，说话啊！
“那个，要不，我们……呃……”
“约会！小伙子，很难说吗？”
“阿姨你可以不说话的。”
“我懂，我懂。你们觉得我上岁数了，不懂这些。不过，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想当年，我和我家那口子在学校的时候……”
那一脸青春，阿姨你是在抢戏啊。
“那个我们出去聊吧。”
演明明的女生这么说着。我倒不觉得她多么想和我出去，她应该只是想出去。
之后，我们一起去喝了饮料，随便聊了聊。如果说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方琦，和我同系。
本来我想给你们传授一点恋爱经验的，但是，我和她的事有点太自然了。我是说，出去玩了几次，她被我的魅力吸引，然后向我表白。我知道，这种说法显得很假，不过你知道，我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能说是我表白的呢？诶……我是不是说出来了……
在那之前，我对交往的概念都是存在于小说或者电影之类的地方，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都是那么精彩。大学之前我的爱情只维持到了暗恋的程度，然后就结束了。所以我对那些爱情挺向往的。甚至认为爱情都是那样的。
但是我等了一年，都没有什么阻碍我们的恋情的事。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在我的第二任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有想过和方琦分手。我是说，我没法保证给她幸福。且不说经济能力什么的，从悲伤中恢复就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在我没有恢复的时候让她伤心，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
我向她好好解释了一下，她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递给她抽纸。我记得那次我专门买了一包抽纸。
“我不想和你分手。”
“我也不想，但是我现在的状态，别说什么物质上了，我连陪你都没什么时间。”
“你需要多久能够像之前一样？”
这算什么问题？但是，我还是粗略算了一下。
“我不知道，一年左右吧。”
“那我们就分手吧。”
我被呛到了。
“那，就这样……”
“分手一年。期间，我们算是朋友。”
我是真没有想到她会想出来这种办法。说给别人听的话，别人可能会以为她是在耍什么把戏，吊着我之类的。但是这点很好，我不需要听别人的看法。我自己知道就行。
总之，也是多亏了方琦吧，那段时间我没有什么负担，而且有着动力。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会过，在吃着馒头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的女朋友;在工作到想撂挑子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女朋友;在看到站街女的时候，想起来……天冷了。
总而言之，方琦的确让我在那段时间能够尽力去恢复。于是大四的时候，我就和一家广告公司签合同了。没错，哥们就是这么优秀。
那时候我已经和方琦继续交往了，谈一谈这些日子受过的苦之类的。方琦倒是没那么着急找工作。怎么说呢，以她的能力，是她挑选公司的……没错，这么优秀的人是我的女朋友。哥们就是这么优秀！
大学毕业的那天，我和方琦一起出去吃了顿西餐。说真的，那点东西是真不够吃的，只不过显得高贵优雅就是了。为了不丢脸，我还花了一下午学习了西餐礼仪。天杀的，刀叉怎么摆都有讲究。我就想拿筷子吃牛排能怎么滴？吃着还过瘾。
“林卓，你想去见我父母吗？”
我算了一下，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我已经够法定结婚年龄了。”
方琦的脸一下子红了。
“正经点。我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嗯，可以啊。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
我想了想，拒绝了。
“为什呢？”
“我想先去祭拜一下我的两任父母。”
“哦，对。抱歉，我忘记了。”
我喝了一口红酒，有点苦。
“没事，你能理解就好。我一定会去见你父母的。”
我伸出手，握住了方琦的手。那一夜，我为她奉献了我的第一次。喂，这种表述已经够好了，好吧，我本来想说她强占了我的身体来的。
毕业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方便之后工作。兼职什么的，我几乎都推掉了。作为广告公司创意部的一员，我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如果说我有什么特点的话，大概也就是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了，这也是我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喜剧演员的原因。说真的，在这个社会上，不正常的人，要比正常人更金贵。总觉得这句话对我不利……呃……咱们忽略这个啊。以前有人说过，要把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想法扔了，才能出色。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
举个例子吧。那些有女神的家伙，这也算是我帮你们吧，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经验的。如果，你只有一个女神，你这辈子都是个备胎！但是！注意了啊。如果你有十几个女神，那你就算是开后宫啊！对不对，各位！我就问合理不合理！虽然是苦点，累点，但是除了没有亲密接触之类的，基本上就没区别啊！说不准有机会，几个女神碰到了，你还可以享受一下修罗场的感觉，哈哈哈哈。
当然，这种事我没干过啊。我是个很专一的人，嗯，很专一的。
总之，我们就是靠脑子吃饭的。这行看起来挺容易的，但是干过的人就知道有多费劲了。我们要把顾客的抽象派作品，转换成超写实的。个中滋味，你们自己品吧，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反正我是没兴趣在这里说这个。说真的，我对那个还真没什么感情。
几天之后，我去见了方琦的父母。我买了点补品，穿得像个人似的就去了。我敲了敲门，我听到了方琦的声音。
“来了！”
“亲爱的……叔叔好！”
我还以为是方琦开门来的……
“进来吧。”
尴尬地开始，表示之后会一帆风顺。至少我一直都是这么说服我自己的。
我拎着那一袋补品，进了屋。不得不说，吃饭的时候，都还是挺正常的。话说回来，时间久了，有些事的确忘了。
吃完了饭，我打算去刷碗，叔叔拦住了我。
“小伙子，让她们两个去吧，咱俩说说话。”
阿姨推着方琦去厨房，方琦回头嘱咐了叔叔一句。
“爸，别太难为人家。”
“放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坐，如果有个毛绒玩具我应该会镇定一点吧。
“小伙子，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说“只是谈谈”这种话的人，一般是班主任和警察叔叔。我就问怎么不紧张！
“没事，叔叔，您说。”
“我听小琦说过你，你的品行还是很好的。听说你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啊。”
“嗯，目前的待遇都是很好的。”
叔叔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就这个一个闺女，怎么可能不疼她。我是真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受苦。”
“叔叔，我也不想让她受苦。”
“我知道，你的品行我还是听说过一点的。只不过，你们现在还没能力生活在一起，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搓了搓手。
“叔叔，我知道。我们虽然说是毕业了，但方琦还没能做到独立，我的话暂时也不能给她多好的物质生活。”
“你能知道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我对你还是很赏识的，只不过距离能够叫我爸爸，还是要一段时间啊。”
“那……干爹？”
“……”
“当我没说过。”
“……我差点就想轰你出去了。”
“叔叔气量很大啊，呵呵。”
“马屁拍的还行，有前途。”
这就是两个男人的惺惺相惜啊……总觉得我今天晚上说话有点奇怪……管他的，就当最后的狂欢了！
在公司里，我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不过对我来说，在处理工作与生活方面，还是有点问题的。有时候，我会因为想一个创意而忘记了方琦的生日;有时候，我也会因为和方琦约会，而忘了交方案。不得不说，我的确不太会平衡这两件事。在我摸索着该怎么做，还没有做到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下岗了。下岗真心是一个平衡生活与工作的好办法，除了没收入，简直找不到缺点了。
我记得那次是个比较大的公司要和我们合作，总监要我们每个人都交一份方案。这次的创意，亲娘嘞，影响仕途。三天，我几乎没怎么睡觉，一杯咖啡接着一杯咖啡，然后我才发现我喝的又是板蓝根！
但是，这一切还都是值得的。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想了一个很棒的创意，不过在这里不便说。我并不想指明是哪个公司，哪个产品。总之，你们要知道，那个创意足够让我升职。但是，升职的人并不是我。在我和方琦提前庆祝了一下之后，这件事显得就更尴尬了。
重点是，我的那个方案被采用了，但是功劳却是另一个人的。我认识那个人，长得漂亮，但是论能力，真得不算什么。我找到了领导，想要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林卓啊，这是公司上出现的一些错误，不过我会补偿你的。加薪，一定会给你加薪的。”
“我不在乎什么加薪，我只是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创意是我的。”
“别这么犟。公司上的纰漏，我们的错，但是我们不会亏待你的。我会给你加薪的，属于谁，那不都是公司的嘛。这件事别声张，对公司声誉不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件事就这样吧。”
我不知道别的公司有没有这样的，也许我们这里只是一个特例吧。但是，这件事确实让我很不爽。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和同事说着这件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两个有事。”
“他们两个的事，凭什么我当炮灰？”
“为了心爱的女人，甘愿打破规则，利用他人，很合理！”
“那么我觉得我就这么把他炖了也很合理。”
“能忍就忍。借这次机会，你还可以和领导走进点。”
“也是，听上去很不错。”
我顿了顿，看着他。
“只是我不稀罕。”
听听，多么霸气的话！如果是真的多好啊。那个啥，刚才也是个玩笑啊，我现编的故事。我本来想突出我的光辉形象，把他们描述成一群……在这里说脏话好像不太好，本来我也不会……渣滓，但是貌似我编故事的能力不太好，自己都觉得假了。你们就当做没听过啊。说实话吧，我从那里辞职是真的，创意被盗用并且公司不管，也是真的。职场是个很现实的地方，不太适合我。
于是，哥们辞职了。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潜规则，只是做一个牺牲品让我很不爽，做一个牺牲他人的人，又让我恶心。我承认，当年的我的确很天真，很鲁莽，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个决定。我们的人生都是一个个选择堆起来的，后悔是很无聊了。
把东西都搬走了之后，我回到了家里。我开始想着要再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说真的，我应该留两个兼职之类的，能够撑一段时间。不过在那个公司工作的时候，我也攒下来一些积蓄，毕竟待了四个多月。
方琦有安慰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还没有工作的话，她父母是不会接受我的。虽然听上去感觉我好像把人家说得很势利的样子，但是我也不觉得有哪家父母愿意让闺女去受苦。因此，我并不想随随便便找个工作。我想要找一个……我不知道，至少能说得过去的工作。
半个多月过去了，我突然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说真的，我和那个同学并不怎么熟，还有过一点小摩擦。不过毕业之后，同学情谊就会被放大。
“喂，林卓吗？”
“嗯，是我。”
“最近在哪发财啊？”
“没钱能借你。”
“不借钱。”
“你婚礼那天我有事。”
“我还没说哪天。”
“不重要。”
“……放心，这次是有个发财的机会，我就想到你了。”
“欸，怎么会想到我？”
“前些日子看到你发朋友圈，说辞职了。正好，我现在在做的一个投资项目觉得挺适合你的，想要帮帮你。”
“不可能这么好心吧，哈哈。”
“那我也说实话吧。我们这个投资项目，是按照能力分红的。如果你来了，我也能多赚点，大家一起发财，哈哈。”
“这个投资项目是什么样的？”
“详细的这里也不好说，不过都是同学，我不可能坑你的。不能说一本万利，但是一本百利还是可以的。”
“行，我考虑考虑吧。”
“最好快点，我们这边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我要是觉得时间紧了，就找别人了啊。”
“哦哦。”
“实际上这两天你来就行，正好，我带你在这边也逛逛，让你知道这个投资项目到底多赚钱。万一你不想加入，我再送你回去。”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应该可以，就同意了。但是详细的事，我还并不打算和方琦说，我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我应该会离开一段时间，至少也要和她说一下，免得她着急。
和同学商量好什么时候去之后，我到了方琦公司附近等她下班。我算着时间，到那里的时候，她也正好下班。当我走到方琦的公司附近的时候，我看到方琦在和一个大众车里的人说着话。她们说了几句之后，方琦挥了挥手，车开走了。
方琦见到我来，有点惊讶。
“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啊？”
“看你说的，我这段日子哪天没空。”
“那前几天怎么都没有来啊？”
“这倒是我不对，我道歉。”
“没事的，我知道你在想工作的事。”
我低着头笑了笑，想了一下，没有问那个车的事。
“对了，我有个同学要找我出去一趟，我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工作机会。”
“哦。那你要去多久啊？”
“我不知道，几天吧。如果有什么机会，一个月吧。不用担心，我会随时联系你的。”
“嗯。那咱们先去吃饭吧。”
“好。”
我搂着方琦走着。这么好的姑娘，我想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
第二天，我坐火车去找那个同学。虽然他说现在只是带我逛逛，强调了好几次，说不要带什么钱，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上了卡。到了地方之后，同学就在火车站门口等着我。他请我吃了饭，带我四处走了走。就凭他花钱的大方劲，这个投资项目，说不准真得挺挣钱的。
但是，他一整天都没有说投资的事，只是一直花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就这么啃他也算是个不错的工作。我一直等到晚上，他都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我主动说了投资的事。直到这时候，他才讲了一点。如果说有什么让我怀疑的事的话，那就是这个投资，没有风险。
这是个挺奇怪的事。按照常理来说，收益越大，风险越大，比如强盗啊，海盗啊，军火啊。这些用命换来的钱……我好像在传播一种不好的思想……突然觉得这个节目停了挺好的。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天下没有说毫无风险的事，睡觉都有可能睡过去了。不过睡过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方式啊，挺安详的。如果我今天就要没了的话，我……好像又跑偏了。算了，当我没说过。
不过，同学并没有把投资项目说得很详细。按他说的，在参加投资之前要先培训，这样才能确保挣钱。至于培训，那是免费的。
第二天，我在他的带领下，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区的一个大房间，很多人正坐在那里听讲，前面一个脑袋反光的家伙再讲着课。一见到我来了，他们都停了下来。
“哟！我们又有新的家人了！大家欢迎！”
在“反光”的带领下，大家都开始鼓掌起来。不是我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受欢迎过！当然后来我从事喜剧的时候又是一说了。
然后，我跟着同学在那里坐着，听“反光”在上面讲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经济啊，一变二，二变四，bla bla bla. 讲了一会儿，我也没听得真切，又上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首先说了自己从前工作，费尽力气没挣多少，好在有个朋友介绍自己来这里，让自己发了财。然后她把介绍自己来的朋友夸的啊，就差没供起来了。说真的，我后来见到的很多演员都没有她厉害。
结束讲课之后，我们看了《当幸福来敲门》。我是觉得这个电影挺不错的，我也没有任何诋毁的意思，但事实是，“反光”关注的重点不同。
“家人们，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不投入精力和资金，是不可能成功的。在这里，今天，你们可能吃的是白菜馒头，明天喝的是凉白开，但是后天！后天，你们会成为成功者，你们会有钱，发财，你们可以吃着澳洲龙虾，喝着法国红酒，你们可以开豪车，买别墅！你们现在就只要投入一点点的资金，虽然你可能会忍受一段痛苦的时间，但是我们会让你们都成为有钱人！你们想要发财吗？”
“想！想！想！”
“你们想要什么？”
“发财！发财！发财！”
我承认我也跟着喊了……你知道，演唱会那种感觉……
为什么后来我的组员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我的？我就是在这里学的技术！
不过说真的，我并没有多信这个。动员也结束之后，周围几个人又和我聊起天来。聊了没几句，话题就到了发财和投资上面。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轮流告诉我这个项目多么挣钱。我们正说着，同学走过来，说要借用我的手机，我递给了他。
“那个，我觉得投资的事还是有点不太靠谱。”
一句话，我激怒了他们。他们又开始轮流数落我，同学则拿着手机暂时离开。一会儿，同学回来的时候，说手机没电了，这里也没有充电器。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手机是诺基亚的……
别的我也不太想说，我只能说，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别人这么烦我，投资了两万。至于其他的，我可以说我和外界绝缘了，桃花源的感觉，如果吃得好睡得好就更像了。吃的东西只是一般，睡的话就是地铺，“反光”说这都是前期的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这里的人都挺和善的，怎么说呢，像是一家人，互帮互助。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要我再拉别的人来，我没有同意。于是，我又被数落一顿，说我自私，只想着自己发财，不知道分享，bla bla bla. 我觉得这一段我都可以用bla bla bla来代替，因为都是废话。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也知道这就是传销了吧。我觉得说到这里你们还是看不出来的话，嗯……那就不知道吧。
我和外界断了联系，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我，说真的，保镖都没这么敬业！我想着方琦，我知道她一定试着联系我但是联系不到，不过鉴于我被关起来了，想这些好像没什么用。当我意识到这是传销并且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得到了特殊照顾。
禁闭，殴打，断食，老虎凳，辣椒水，满清十大酷刑，我咬着牙，大喊一声：
“疼——！”
这个很合理好吧，我很像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吗？喂，你被打一顿试试，你也得喊这个。
按道理说，不同意入伙的人会被卖到哪里之类的，这群人只图钱，不会随意要人命。不过想想，谋财的也有不少顺便害命的。但是我那个同学对我还是有点情谊的，劝着“反光”。
“老师，你看这家伙，细胳膊细腿，干活没力气，能卖哪去？弄去碰瓷都没人想给他钱，说不准直接就碾过去了。这家伙卖不上好价钱的。倒不如就把他关在这里，当做反面教材，防止后来有人又学他。这废物命大，能多留一段时间。”
说真的，我觉得他就是在骂我。不过话说回来……嗯……他就是在骂我！
总之，我就这样过了近四个月。四个月，我还不得不听着那些人在洗脑，有时候看着他们在唱歌，唱一会儿又开始洗脑。无聊的时候我也研究了一下他们的话，发现逻辑挺好的。他们分六个等级，拉三个人之后，开始进入前五级，能够有收益。之后，手下有50人，四级;90人，三级;200人，二级。一级的，应该只有创始者。我算了一下，每人两万，到四级的人手里的钱，有四十万。而创始者，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收入几百万。至于普通的受害者，他们只有损失。如果他们想要挣钱，只有去让别人损失。说真的，这也算是社会黑暗面的一个缩影吧。被虐待了四个月，我可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哈哈哈。就算是笑也挺惨的，嗯。
世界黑暗的地方，那些犄角旮旯会告诉你。
那种洗脑，真得是近乎疯狂。我一直觉得我就够疯的了，但是那天，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他们一脸兴奋地喊着“发财”，那才是真得疯了。那一幕在我脑海里扎根极深，我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些发了疯的人们。用我的话说，这都是个笑话，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最可笑的事，是他们以为自己还很清醒。
操控别人，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
四个月后的一天，房间的门突然被破开了，随后进来一群警察。我被解救了。警察架着我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同学和“反光”都在那里蹲着。我让警察先把我放下来，说我有点事要和同学说。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扶着我到了同学那里。
我看着他蹲在我面前，双手抱着头。我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我怎么就卖不上好价钱了？你说！怎么就不能了？”
两个警察可能觉得挺丢人的，把我拖走了。我就问，我怎么就不能卖个好价钱了？我有俩肾，我还能干活，把我卖去当鸭子也行啊。
说归说，我还是捡回一条命，但是我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因为手机废了，我也没办法打电话给方琦，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不想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废物，是件很伤心的事。
营养什么的补充回来之后，我决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找方琦。被解救出来的那几天，我也想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报平安，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那边的时候再告诉她。
下了火车，已经是晚上了。我买了部手机，打给了方琦。
“喂，方琦，是我。林卓。”
“林卓？”
传来的声音是个男的。我说叔叔，咱们挺有缘分啊。
“啊，是我。”
“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小琦都快急坏了，报警都报了好几次。”
“遇到点事，不过现在没事了。方琦呢？”
“这丫头手机没带走。她和朋友出去吃饭了，你要不要来这里？”
“不了，我想要先回家。方琦回来的时候记得让她打给我。”
“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暂时还不想回家，我也说不上来，我想要四处走走。走过一家饭店的时候，隔着玻璃，我惊讶地看到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方琦和一个男的。
他们两个吃着饭，方琦脸上挂着微笑。她挺开心的。那个男的穿得很整齐，看气质，不像是会在这里吃地锅鸡的人，但是他在这里。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新买的，只是都是便宜货。
我本来想的是，我能在外面挣钱，回来给方琦一个惊喜。Well，现在倒是也有惊喜，我惊，她喜。我深呼吸了一下，微笑着，推开了饭店的门。
“哟，这不是方琦吗？”
方琦看到我，惊喜慌张都在一张脸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张着，却没有声音，只是看着我，我在微笑。
“不认识了？大学同学啊！”
我看了看她对面的男的，指了指桌子。
“不介意我在这里坐吧？”
“不介意。”
我拍了拍方琦的肩膀，拿了张椅子坐在他们两个的侧面。那个男的，——叫他情敌吧——示意服务员再拿一副餐具过来。
“这位你还没有介绍，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看着方琦，用筷子指着情敌。方琦的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情敌倒是说话了。
“不，我没那个福气。我现在还只是方琦的朋友。”
“现在？”
“我的确在追求她，不过，她有男朋友了。她很喜欢她的男朋友，一直拒绝我的求爱，不过这些天我看她心情很差，就请她出来吃饭了。至于追求，我是想和她男朋友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啊……我觉得你肯定能赢，她的男朋友我认识，就是一个废物。”
方琦用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继续再说下去。我把她的手腕拿开，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我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不是方琦的问题，但是我还是停不下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嘛，那家伙这么久都没出现了。况且，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嘛，你再找一个也说得过去。”
方琦几乎要哭了出来，我的心有点软了，但是，我还是想说完。我必须说完。
“听说你的男朋友消失了快五个月，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微笑着看着方琦。
“那个笨蛋，相信了一个同学说的蠢话，想给你一个惊喜，却进了传销。不过别担心，他出来了，而且减肥也成功了。”
“我一直很担心你，一直打电话，但是一直都没接通，报警也没用。我……”
方琦哭了出来，向我辩解着，但是这些话我却并不是很想听。
“他知道你一定会做这些事的。”
我给方琦擦了擦眼泪。然后，我感觉到情敌的眼神有点不对。
“我们是同学，这是我应该做的。来，我们谈谈你吧，看看你能打败几个她的男朋友。”
我拿着筷子，在地锅鸡里搅来搅去，汤汁四溅。情敌擦了擦衣服上的汤汁。
“噢，对不起啊，我不小心的。我们吃饭就这样。你不用管我，说说你吧，你在哪工作。”
情敌看了看方琦，应该也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了。大概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吧，他也就顺着我说下去了。
“我算一个CEO吧。”
“哦，很厉害啊，工资多少？”
“二十万。”
“一年二十万，也不怎么高啊，小公司？能剩二十万还差不多。”
“不，这是月薪。”
刚夹到的一个鸡翅就掉在地上了。你们这群吓人的家伙！我捡了起来，用水涮了涮，继续吃着。方琦想要阻止我，但没有成功。
“所以，经济条件还不错。问个问题啊，你是真的很喜欢方琦吗？因为据我所知，她和她的男朋友交往好几年了，感情很深的。”
“方琦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我觉得我能和她的男朋友竞争一下。”
“哦，是吗？你能记住她的忌口和偏好吗？你能记住每一个纪念日并记得给她一份惊喜吗？你能在她来例假的时候准备红糖水吗？你能在她生病的时候推开工作照顾她吗？你能……”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方琦双手抓着我的手腕，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看着方琦，轻轻地说着。
“你能做到永远不辜负这个傻姑娘吗？”
一段简短的沉默之中，只有方琦的抽泣声。随后，情敌说话了。
“我不会辜负她的。”
“你最好不会。”
我推开方琦的手，看着情敌。
“她的那个男朋友可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男人是不会哭的。
“好，我也该走了，不打搅你们约会了。你比她的男朋友好多了。”
我站起来想要走，方琦拉住我的手，摇着头。我回头看着她，发自内心地微笑着，给了她知道拥抱。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对不起，我让你哭了。”
我们抱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这么把方琦带走。但我知道，我不能。方琦值得更好的。
我放开了方琦，对情敌说着。
“好好对她。我走了，我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也许有一天，我会不再是个废物了。”
我走出门，头也不会。男人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回头，不能流泪的。我听到身后情敌在安慰方琦。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就是一切了吧。
我记得方琦对我的一切的好。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一直都是在默默支持我。她会撒娇，但不会过分撒娇。一直以来，我都是受着她的恩惠，却没能给她什么。我希望她能有更好的未来，她值得更好的。和情敌在一起，她能生活得更好。情敌喜欢她，愿意花时间，愿意付出，这样的傻子上哪找去？况且，方琦对他感觉应该也不错吧。她们会很幸福。
我想起来以前我还想着，我和方琦的爱情过于平淡，不像书里面那样轰轰烈烈。好嘛，现在倒是轰轰烈烈了，把我轰出去了。
我走到了天桥，看到一个乞丐还在那里工作着。敬业啊！我掏出钱包，里面还有一百多块钱。我深呼吸了一下，突然觉得天气有点冷了。我把身份证拿出了，把钱包直接扔给了乞丐。
突然间，我想起来《守望者》里笑将的话，it's all a joke. 这全都是个笑话。什么发财，什么爱人，什么工作，什么承诺，一切都是个笑话。我想过能给方琦一个好生活，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至今，我都觉得对方琦有种愧疚。如果不是我，她也不至于这么纠结着自己的真爱——也就是那个情敌。后来我又见过一次方琦，我知道了那个人真的是她的真爱。我直到那时候，才为她做了一件事。
同样。我并不后悔当年的选择。方琦有了更好的生活，我给不了的生活，而我，也能够遇到一生挚爱。
（喝水声）
所以，接下来的一首歌，我想过一段时间，最后决定了李荣浩的《年少有为》。当年这首歌火的时候，我听到就想起了方琦。当然这种话我是不敢当着夏逆的面说的，我很珍爱自己的生命的。
如果方琦能正好在收音机前听着的话，也是件不错的事。
祝你幸福。
好，让我们来一起欣赏。
“电视一直闪
联络方式都还没删
你待我的好
我却错手毁掉
也曾一起想
有个地方睡觉吃饭
可怎么去熬
日夜颠倒连头款也凑不到
……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 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为 知进退
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婚礼上 多喝几杯
和你现在那位
祝我年少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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