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就这点钱，还不够我买个包！”
“知足吧，你那是一般的包吗？还好我女朋友不讲究这个。”
“哎哟，看看你那小气样。难怪你未来丈母娘看不上你。”
“过分了啊，我这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人家生下来就是北京人，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赶紧跳啊，在这又赚不了几个钱，啥时候才能娶得起人家啊。”
“你吧，我跟你说，就你这样，还是别找男朋友了，我替我们广大男同胞谢谢你。”
“我怎么啦？！你还好意思说我，反正我不找你这样的……”
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天天都在聊这些，就不能聊点高雅的话题吗？！
“哎对了，伶伶，你们春节加班费多少钱啊？”CC忽然把话题转向了我。
“啊？也就……”我犹豫了一下，“150一天。下个月一块发。”
“啊？！这么少啊！”
“对啊！这也太少了吧！不是说春节加班三倍工资吗？”
“我们平时加班不就50一天吗，春节150一天，正好三倍嘛。”我苦笑。
“我擦，这也行？！”
“太少了，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哎呀，肯定不知道，要知道这个数，谁还干啊，是不是傻？！”
“这个数，也……也还好吧。A姐说本来是100的，因为今年人特别少，值班时间又特别长，所以跟领导争取到150的。”我很尴尬。
“我擦？！”
“伶伶，我就服你，真的。平时加班就算了，过年都不回家，你这是为嘛捏？！”
“还能为嘛，为了明明呗！人家小两口，加班就等于约会了。你这思想境界太低，体会不了。是吧，伶伶？”
“哎，其实明明也挺拼的，可惜……”
可惜是个外包。他们不说我也知道。
年前，行政小姐姐抱着一个民意箱，到处收集意见建议。我就写了希望能提升外包的待遇，增加转正机会。说给岳明君了以后，他直摇头：“没用的，这都是形式主义。”
“那总比不写好啊？万一就实现了呢？”
“你啊，领导一看就知道这是你写的了。你现在一门心思地向着我，要给我争取利益，你让领导怎么想？没有哪个领导会喜欢有私心的员工，你何必干这样的傻事呢？”
“啊，我……”没想那么多啊。
“噗哈哈哈，我随便说说的，你又当真啦。算了，不吓唬你了，谁让你那么爱我呢。来，臭宝贝，笑一个？”
“……妈蛋！”我操起一个枕头呼在他脸上。
“有个事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下，虽然都过去好久了。”大家忽然严肃起来。
“蛤？”
“就是……明明那个前女友，有段时间不是疯狂@我们吗，我们也没敢问你。”
“哦……”谢谢，谢谢！
“她看我们没人理她，就给我们发了私信，各种骂我们没道德啊，没素质啊，帮你抢她男朋友啊……这样。”
“蛤？！”
“对对，我也收到了！但是我没理她啊，我先声明。”
“鬼才理她。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一看就有病，肯定不能相信她啊。”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鬼的。可惜今天鬼又没跟我们一起吃饭。还想看看他怎么演呢。
“我也觉得。然后你和明明这边吧，你肯定是没问题的，明明人也还好，所以就选择相信你们啦。”
“就是，我们都没理她。好像A姐也没理她。你和明明真的挺配的……”
“等会！”我听到了什么？！“A姐？！”
“对啊，A姐。她给A姐也发了私信啊，真的很过分啊！”CC说。
我擦？！
“放心啦，A姐也说她神经病，叫我们都不要理她，也不要问你，就当没这回事。”
啊！A姐对我真的很好啊！连CC都变得可爱起来了啊！
岳明君说得没错，CC是有用的。我得控制我自己，不能再那么小心眼了！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要请你们吃饭！”我发自内心地说。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啦。……那个谁？你是23号生日吧？……就这周末，该你请了！”
“我擦，我生日你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你妹，我要吃火锅！”
“火锅好！我也要吃火锅！”
“哎你们考虑一下我啊，我吃不了辣啊……”
啊，多么美好的职场啊。那种亲如一家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场生日会，在一个火锅KTV里举行。同期都到齐了，A姐也来了。
有小伙伴带了拍立得，请服务员帮忙拍了大合照。又趁我和岳明君唱歌的时候，抓拍了一张送给我。这也是我和他的第一张合照。
我们俩被起哄合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算是被大家正式认可了。
线人和Fay聊天也少些了。看Fay的微博，似乎是有了新欢。不像是线人。
我还想过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岳明君却说：“不可能的，互相利用罢了，上床倒是有可能。”
“不会吧？！她不会这么随便吧？要是跟线人上床了，她这辈子也别想挽回你了吧。”
“谁知道呢，她又不是没跟别人上过床。”
“哎，那可是你的前女友啊，如果被他睡了，你就不……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我开心都来不及！你想，他不是成天炫耀上了这个，上了那个吗？他们要是真上床了，那他上的这个人我早就上过了，他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呢，哈哈！”
“明明！你说得也太……”太难听了，我都听不下去了。
“事实如此啊！伶伶，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忘了他们把我们害多惨了吗？现在我是没机会，等我一旦有机会了，看我弄死他们。”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就当你是对的吧。“真不想跟他一块出差。”
下周全国文化战线峰会就开幕了。之前的城市分会，就是我和线人一块去采访的。领导还比较满意，全国峰会就还是让我和他去。
可上次我还不知道他是线人，他甚至还帮了我不少。这次，唉，想想都心累。
“不要怕，你就把事做好，自己小心，有问题及时跟领导汇报，不要被他抓住把柄。你不会去害他，但你还是要防着他。”
“嗯。”
“我早说过我不会看错人，你看，峰会这么大的项目，领导第一个想到你。这说明咱们之前低调处理，这步走对了，没有影响到你。我得赶紧抱好你的大腿，咱们家以后挣钱就靠白总了。”
“唉……”你就别捧杀我了。我压力真的大。
全国文化战线峰会，媒体行业一年一度的大考。根正苗红的我，自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宝贵。也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巨，风险有多高。所以，领导才选了我。
我相信领导的眼光，却不是那么相信我自己。我是害怕的。
我爸爸也说过：“我之所以转做体育版，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看球，多想认识那些明星。而是因为有些报道，是真的不好做。”
而那个线人的专业，是文化事业管理。还有谁比我们两个更适合去做这件事？
我还没有傻到会因为私事而拒绝工作。
还好，出发前两天，领导指示：线人不和我们一起走。我先去一周，然后他去接替我。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种解脱。可领导的说法，又让我陷入了新的困惑。
“我们网站办不下来采访证，去了也没有采访权，就不要一下子都去了。”
那我们还去干什么？！
“去感受一下那边的氛围，配合一下我们文创事业部去一线的记者，把他们采访的东西都拿过来，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能用的。”领导说。
好的。
东极传媒·全国文化战线峰会报道团，由总裁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开往北京。
集团在北京也有个楼，就在安河桥北。地下一层，是峰会的专用工作区。集团还包了一个酒店，就在马路对面。
柳总住单间，我和许主任住标间。两位女领导的箱子，都有半人高。里面塞满了整盒整套的瓶瓶罐罐，不知道是化妆品还是护肤品，我不认识。
“柳总爱吃水果，草莓、龙眼、山竹……哦，这山竹好像不太好。那就随便买点吧，桔子不要，上火。太酸的也不要。……啊，太少了，这不行，都挑不出来。买点酸奶吧。”
好的。
“泡面，饼干，巧克力，咖啡，都先买点吧。最好不吃他们文创部门的。哦，柳总不吃甜的，记得买无糖的。还有维C泡腾片，这个必须要的，每天冲一杯，提高免疫力。”
好的。
“洗头的，洗澡的，不知道柳总带没带，给她也买吧，买好的，贵一点的。哦，牙刷牙膏也要买，还有洗衣粉，毛巾，还有啥？哦，花茶，这个好，北京太干燥了。”
好的。
“哦，柳总忘带面膜了，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出去看看，有没有屈臣氏，她要那个什么牌子的，别买错了，买个十片吧。”
好的。
……
“伶伶，给我拿个卫生巾来，清风厅。”
“来了！”
不用一分钟，我就从东极传媒·北京分舵的地下室，奔到了二楼餐厅里面的包间门口。柳总出来接过东西，对我笑得一脸感激。
卫生巾装在小布包里。我还贴心地塞给她一包纸巾，又旋风一样地奔了回去。
也不是没有活干。只不过，那些节目素材的拆解，图文稿件的整合，直播流程的观摩……和伺候领导比起来，简单得不值一提了。
换人那天，正好是3.8妇女节。按照惯例，所有在北京的女同志，都收到了总裁亲手挑选的礼物一份。留在青山没出来的女同志们，就只有集团统一发放的福利了。
因为我要走了，我就不好意思收。柳总却让我不要客气，尽管拿走。我的小箱子装不下，一路拎回单位，A姐惊呼：“雅诗兰黛！”
我才知道这就是著名的雅诗兰黛红石榴套装，市场价格一千多块。女同事们纷纷围观，感慨万千：“哎呀真不愧是我泱泱大东极！”
“国企福利就是壕！”
“搞得我也想去北京了……”
A姐又说：“你留着吧。加班辛苦，也是该学学怎么保养了。”
好的。
那天有好几个大事件，又突发了MH370失联。A姐自己都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却让我早点下班。
坐在公交车上，岳明君一直低头看手机。快到站了，他才忽然抬起头说：“以后你不管去哪旅游，我都会和你一起去。你不要单独去。”
好的。
峰会过后，柳总宣布要开一个创新节目提案会：要求大家都去研究当下最火的一档网络脱口秀节目，看看我们能不能也做一档类似的节目？或者，全新的节目？
岳明君自然和我一组。倒不是他非要跟我黏在一起，而是不管他想和谁一组，人家都把他推给我。还有个小姐姐几天都没找到组织，我也拉她入伙了。
岳明君和小姐姐都是外包的。其他校招的都不愿意带外包的，只有我一组例外。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服气，又好像是同情。
但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早就想好提案方向了，就怕同组的人想法太多，各种不服。现在这样正好，我安排他们两人去做那个案例分析，分析完了结论和新节目的创意全部我来做。
当然，我也问了他们两人的想法。两人一致表示：没有想法，全力配合我的想法。
于是，在提案会上，我从一场活动说到一档节目，又从一档节目说到一个频道，再从一个频道说到一个平台……直说得所有人满脸服气。
柳总也啧啧称赞：“不错，很完整的一套方案，每一步设想都很全面。只是我看这整个过程花费时间会比较长？至少得半年吧？”
“是的，但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世界杯四年才一次，不管懂不懂球的人，都要看两眼，这是刚需。咱们网站现在还没有体育频道，连一个体育专栏都没有，这是说不过去的。趁热把能做的先做起来。后面具体怎么合作，怎么做大，还得大家一块讨论。”
“嗯，这个事，我觉得也是有必要做的。我跟集团汇报一下，看能批下来多少资源，到时候我们再讨论，看哪些事是能立刻做起来的。”
“好的。另外就是，我还有Plan B，”我又往下翻了一页PPT，“如果预算有限，我建议做这个节目，跟各个地市gov合作，主旋律正能量，操作简单，还能赚一些广告费。”
在大多数人的PPT上，“谢谢观看”是最后一页。但在我这，是倒数第二页。我总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如果不做公开演示，这个Plan B就是电影片尾字幕滚完以后的彩蛋。
“大概思路是这样，我就不展开讲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一方面是要给领导消化的时间；另一方面，我生怕自己锋芒过露，会招来同事的白眼。
“嗯，很好，那继续。”柳总看起来也很满意，还特意冲我笑了一下。
我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佯装淡定地看后来人的讲演，脸上不敢有一点表情——不敢骄傲，不敢狂喜，不敢不以为然。我得低调，我得谦卑，我得韬光养晦。
特意没有和岳明君坐在一起，也是怕自己的状态过于放松，万一得意忘形了就不好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始畅想：也许这个事就这么成了，那我就是主管了……不不不，我才刚来不到一年，一下当主管不太可能，那项目负责人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在北京那几天，柳总是请了那个脱口秀节目的制作人吃饭的。而且，因为柳总临时跟总裁开会开晚了，我有幸和制作人先聊了聊。
制作人说：“不得了，你这个专业素质，你这些想法，真不像是刚工作的小朋友。你们柳总一定是很器重你吧？”
“也没有吧……我不太清楚。”猛的被他一夸，我都慌了。他可是行业大佬！会随便夸一个小朋友吗？我知道自己优秀，但也没有他说的这么优秀吧。
“谦虚了。你们柳总我是知道的，峰会这么大的事，不会随便带个小朋友来的。今天跟我吃饭也是，能带你来，说明你是她的得力干将，前途无量啊！”
是……是吗？“其实我们这批新人都挺优秀的。这次只是凑巧轮到我而已。”我看了看门口，正好柳总进来了。我忙站起来招呼：“这边，柳总！”
之后我就没听到什么干货了，无非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商业互吹。
饭吃得差不多了，制作人冷不丁又来一句：“现在的小朋友啊，比我们那时候是强多了，后生可畏啊。”
“怎么，”柳总看了看我，“你们都聊什么啦？”
“也没什么，就……”我不想暴露出我有太多想法，那样领导可能会觉得我不好管。“就是关于新媒体的一些认识，之前部门开会我也都说过的，没什么特别。”
“对，随便聊聊。”制作人也说。
这话也只能他说，我说了就像敷衍。
“哦……”柳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以后还要请您多指导咱们工作。”
“哎呀，不敢不敢，我要跟您多学习才是……”
趁着他们客套，许主任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去前台买了单，开了发票。四个人吃了六百多，虽然吃的不是我的钱，我还是觉得有点贵了。
回来以后，我发现制作人关注了我的微博。而我的名片上没写微博。
提案会后，柳总把我调到了网站组。因为网站酝酿改版一年多了，没什么进展，我的方案正好可以同步推进。
我的直线主管变成了夏花，虚线主管还是A姐。两个组的事都做，都不耽误。
“这可是大项目，副总裁亲自盯的，好好干。”柳总说。
清明和五一，我和岳明君都只休了一天。是想多赚点钱，也是不想堵在路上。申请5月正常双休的时候，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没人好意思和我们争。我们都几个月没有周末了？
母亲节那周末，岳明君带我回了他的老家。虽然是在省内，但是离青山最远的一个市，还没有火车，坐大巴要四个小时。
我没有带什么礼物。岳明君也叫我不要带。倒是已经在网上买过不少东西，都是直接寄给阿姨了。
阿姨也来看过我们好几次了。今天带箱橙子，明天带床被子。贼拉贴心。
这次上门，主要就是见叔叔。听说叔叔性格比阿姨还好，我就更不紧张了。
一出汽车站，我就看见了阿姨——着急忙慌地迎上来：“累了吧？手这么凉。来，上车！他爸带咱们先转转。”
我挨着岳明君坐进后座，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叔叔好”。
叔叔在后视镜里一笑，果然慈眉善目，怎么看也不像做生意的人——他曾是一家连锁酒楼的老板，在青山也有分店，还是开在最繁华的小吃街上。岳明君小时候在街上走一趟，没人不喊他“某某酒楼大公子”的。
后来生意不好做了，酒楼倒了，叔叔就跟兄弟合伙，盘了一个果园。几年下来，起早摸黑的，人黑了一层，钱也见了不少，可只见往外花，不见往里赚。
叔叔也从来不说自己是什么老板、合伙人，只说自己是个农民。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之前听说的。阿姨一说就来气，但又无可奈何。
岳明君倒很淡定：“他们有钱没钱那都是他们的。我妈节俭惯了，以前吃的喝的也没有多好；现在虽然没什么家底了，但想吃啥还是能吃得起的，那就行了。”
那就行了。我又不图他什么家底。哪怕他爸妈真的都是农民呢？
我们去了当地的小吃街，岳明君高兴得像个182的孩子。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他爱吃的每一家店，把他爱吃的东西一样样端到我面前：“这家，凉面好吃！……这家，豆腐好吃！……这家，锅贴好吃！……这家，砂锅好吃！……这是娃娃鱼，可好吃了！别怕，你试试！”
我倒没觉得那些东西有多好吃。看他吃得那么香，我甚至有点担心以后我们吃不到一块去。
“啊，真爽~”岳明君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妈，我们去哪？”
“去港口啊。”
“啊对！”岳明君拉上我就走，“我带你看看我们这的海。”
“啊，下雨了……”
“毛毛雨，没事。大柱说你没看过海，特意让我们带你去港口看看。走吧。”
啊……
“虽然只是内海，跟真正的大海不能比，但我们这也就这个条件了，你可别嫌弃。”
岳明君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我，好像怕我会不高兴。
其实，要不是他爸妈在场，我就直接扑进他怀里了。他对我也太好了！
雨天的内海果然很难看，难看的一匹。可这又不是他的错。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我和岳明君还是得分房。
我倒不差这一晚上。而且说实话，真让我们俩睡一起，我也不敢要他。毕竟我还要脸。
我只是不能理解，这种规矩有什么意义：明知道两个小的已经睡过了，但只要他们没领证，或者领证了还没办婚礼，父母就是不给他们睡一张床。仿佛这一天两天他们不同房，他们就从来没同过房似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具体到我们俩，阿姨每次来送东西，说得都很直接：你们吃，你们用，你们盖。
没错，送被子的时候，她就直接说了：你们盖！
那时候我还只是偶尔住在他家，一周两三天吧。没想到阿姨这么open，听得我都脸红。
然而现在还是要守规矩。中国人活得可真累。
床上的大花，枕头上的鸳鸯，窗外的月色，小院里的葡萄架……关了灯以后，是那么亲切又熟悉。我好像穿越回了童年。
……
朦胧中，好像有人一步三晃地进来，摸到了我的床上，倒头就睡。
听呼吸声，我就知道是岳明君。还能是谁？
我面朝墙壁睡着，他的手摸过来，搭在了我的胸口。
我不敢翻身去抱他，渐渐又睡了过去。
……
好像有人坐在了床边，在叠衣服还是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没醒。我也不敢醒。
眼前越来越亮，耳边的人声也越来越清晰。
哦，是阿姨。她在问她儿子：“你怎么睡在这了？”
听起来很是恼火。果然我不能醒。
“那屋蚊子也太多了，你看看，就这屋有蚊香。你这也太偏心了，我都快被咬死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而且这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阿姨就吃他这套。
“不是我偏心，我是怕你欺负伶伶。你们这一个单位的，本来我就不赞成，就是怕你们万一最后不成，影响不好。女孩子最重要就是名声，伶伶年纪还这么小，家又离得远，我怕你对不起人家，以后这工作还怎么干？一开始我就让你想清楚，你说你想清楚了，就是喜欢她，那行吧。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你这叫啥事啊。”
“妈，你怎么又来了，我连她爸妈都还没有见过呢，她这不也才第一次来咱家吗？”
“那就定日子去见呗，总是要见的。我说，大柱啊，你要是实在不想跟人家领证，就别耽误人家，也别半夜偷偷摸摸爬人家床。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想的，是不是后悔了？”
“哎哟，妈！人家一个电大的，校招的，跟了我都没后悔呢，我后悔啥呀。我就是觉得，我这个外包的身份，很尴尬，就算领证了，也会有人说闲话的，怎么都会拖累她。”
“那总不能……哟，醒啦？”
不用再听了。他们母子俩的对话让我很放心。我翻过身，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咋样，睡得还好吗？”
“特别好，好久没有睡这么香了。诶你怎么在这？！”我假装刚发现岳明君。
“谁知道呢，可能是梦游了吧。”岳明君一本正经。
“那我先出去了，你俩起床吃饭吧。”阿姨没有带上门。
早饭有白粥、包子和卤蛋，都是阿姨自己做的。
午饭就更丰盛了，光虾就有好几种，我都不知道怎么吃，光听见阿姨在说：“这是大虾，这是河虾，这是皮皮虾，大柱说你们那不产海鲜，我特意多做了点……这是小龙虾，这个虾子头特别干净，黄特别多，最有营养的就是那个黄，你嘬嘬，特别入味，来，大柱你咋都扔了？那么浪费的！伶伶你不要跟他学，你看我，像我这样，不要怕……怎么样，好吃吧？对对对，就是这样！”
岳明君顾不上答话，他忙着撕扯一只又一只虾，顺手把虾头放到我的盘子里。
终于，叔叔开口了：“伶伶啊，我们想问一下，你父母对于你多大年龄结婚，有要求吗？”
一句话给我问愣了。这是嫌我太小了，要我再等等？
“哦，我们意思是，如果今年就领证，你才23岁吧，你父母会不会觉得太早？会不会说让你先拼事业，晚点再结婚这样……”
“哦，那不会，他们是希望我早点稳定的。”我心里乐开了花。
“哦，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叔叔很满意地端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个蓝莓汁——有机蓝莓汁，自家果园生产的。
饭后我要帮忙洗碗，愣是被阿姨摁住了。阿姨说：“你们没一会就要走了，让大柱去睡会，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还怕是什么贵重东西：什么大红包啊，玉手镯啊……我可受不起！
没想到，阿姨翻出了一大包袱衣服，一件件的伺候我上身试：“这件他爸才给我买的，这颜色我哪穿得了啊，你穿好！这件我也没穿过，太小了，哎呀你穿正好，就该是你的！还有这件，料子好，穿着凉快，你就在家穿！还有这件，我年轻时候穿的，现在看都不过时，搁我这都白瞎了……你别看我生的是儿子，其实我就想要个闺女，现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其实我看到那些衣服就头疼。妈妈的旧衣服我都穿不过来，大红大绿的，老气横秋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未来婆婆——都把我当闺女了，我还能说啥？“谢谢阿姨！”
“哎，阿姨就是节俭惯了，你不嫌弃就行。”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阿姨，菲菲以前是不是……”
“哦！有一年过年，她是来过的。不是三十来的，是初三还是初四……都没跟我们打招呼，是她自己缠着我们大柱非要来，大柱也不懂事，就让她来了。我们就没当她是女朋友，就当是普通朋友招待的，她还赖着不走，一点礼数都没有。”
“哦……”我是想起了Fay的一条微博，她说她很怀念在岳家包饺子的那个春节。
“还有那个，叫啥车厘子的，美国大樱桃，老贵了，五十多块钱一斤，我们平时都不舍得买，就大柱爱吃，我买了两斤，你们都带上，路上吃。”
于是，在返程的大巴车上，我喂了岳明君一路的车厘子，还伸手接着他吐的核。
岳明君就感叹了：“有老婆真好。”
“谁是你老婆？”
“伶伶，我要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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