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向大海免冠致敬!只是脑壳顶上没戴过巴拿马,亦或格瓦拉式的贝雷帽。棒球帽到是沾过,那是几年前去铁西体育馆为辽宁本钢男蓝助威,无偿统一发放的。郭艾伦还没如今的牛气,对手上海玛吉斯还有刘伟在浴血征战。身临其境,怎是兴奋两字可以道尽。数年过后,对面拱形穹顶的清真寺还是庄严肃穆的老样子,而场馆却车寡人稀、衰草夕阳,有黍离之叹的惋惜。正因大海的缺席,我才在好的一踏糊涂的天气里——唉,都不好意思炫耀,得到了去桃仙送轮胎的任务。也难怪,主角误场,这第一顺位的选秀又舍我其谁呢!幸运在不敢想时猝然而至,我的心里竟隐秘地漾起汨汩的甜浆。像那只蛰伏刚刚两月有余的邋遢猫,又开始春情潮骚了。这回,它招来了一只白色的公仔,眼珠子凸凸着快脱轨了,价儿天在门口丝丝啦啦地吟叫,色系活脱脱的外星异种。执着就不用说了,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我想蔫不悄地嘿嘿几声,但立刻被我残忍地否决了。好事与坏事的转换,往往就是那一刻的得意忘形。以前,我心里没个逼数,不知活喇拉儿地吞了多少鳖?这次,我学乖了。装车,就是在轮胎咕咚地落好位,嘎嗞地关上车厢板,我的心还在砰砰地舞蹈。我不知默默地告祷了多少次?神父说,谁变邽谁是孙子!
两轮胎,圆鼓轮墩的,吃啥吃成这样?现在,是饿不着了,可还是为鼓胀的肚子犯愁。相当的好,安放的规整,不像条数多,支楞八翘、荡荡悠悠,怕眼周顾不到,有丢失之虞。这样,我就可放空心态,全心全意地与车化为一体。我点着火,五菱小货的发动机轰鸣起来。我想与小白、亮仔挥下手。用意,当然是行为艺术上的显摆。他俩根本没搭理我,连睬我一眼都没得到。门口有车,还不止一台,两人正忙乎得脚打后脑勺,那有工夫给我行注目礼。这样想,我了有慰藉,就丝毫未影响我跃向天空海阔的心情。
首先,我要驱车掠过长客西站。这里,我已烂熟于胸,就是那座已在地表上抹去痕迹的旧站楼,也没完全在我的脑海中淹灭。一条卡车轮胎矗立在自行车的脚蹬子上,挪几步会反复出现卡顿,但并没能使我敲起退堂的鼓音。磕磕绊绊地过了铁路桥洞,别着劲的使然,肌肉筋脉都有酸痛。可这算得了什么?那时有耗不尽的气血。那张浸汗的脸颊,抹哧两把,依旧的年轻鲜活。想得太多,做的很少,这种毛病大多千篇一律,殊途同归。伤感的回忆,只能带来现实的坚硬如铁。活着活着,就能挤出不由一乐的锦囊。所以,我还要啰嗦一句:感谢大海,感谢他毫不吝惜地成人之美!已开车上路,就是你朝令夕改,刀架脖子也会不从。我要紧紧地,不露一丝缝隙地攥在手里,那是属于我的路。
其时,我特别喜欢飞驰在二环上的感觉。轻盈,心无挂碍,一只要欢歌的鸟儿,追逐猎猎刮过耳际的千风;何况还有一条玉带般的长河,亲近的随行。我能闻到草泥杂糅到空气里的湿味,水汽仿佛也缭绕在车窗周匝野马般涌动。对,我就在浑河的水岸线畔车行。石林样子的高楼大厦直指天际,也在为河水的脉脉柔情争风吃醋。在我预想的丹青中,她不是主题。那里是需要跨越虹桥,割舍掉一切曾经出现在眼前的风致,然后清空大脑里的记忆,最后便净肠胃中的有机化合物。我想用我的虔诚打动她,虽然我微贱如刍秣。
如果让我来点睛,我不知如何定义这座肥胖的城,但我认定这条路是浪漫的,而且浪漫的锥心刻骨。沈本大道也只是千万条街道中的平凡之歌,不仅仅是那列细声浅唱的轻轨在长日蓝天下摇曳,像船,像极了三明瓦的乌篷船。看着那些在月星国际城、设计谷、美地庄园与千锦汇酒店候车的人,觉着跟我同样的幸运。齐头并进时,可以看见车窗里一张张幻影的脸,有胶片的质感。沉着面对,交流眼神也无妨。像李翘与黎小军在街头千回后不期的凝眸,也未尝不是对张曼玉与黎明青春花语的留念。谁知道,哪个人来装饰今夜的梦枕呢?还有,不必去赊木心胸壑中的云雀来应景,那会去天堂做一番游说。怨我的眼不能化成长筒望远镜,在树列成行的繁荫里,唧唧喳喳的叫天子,同样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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