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吴起在魏国进行了一系列军队的改革,使得魏国的军队强大了。
吴起面对秦国,头脑很清醒,他评价秦国说:
秦性强,其地险,其政严,其赏罚信,其人不让,皆有斗心,故散而自战。
也就是秦国虽然很武勇,但是军队是一片散沙,没有凝聚力。
因此,对待秦国,吴起制定了一个战略
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贪于得而离其将,乘乖猎散,设伏投机,其将可取。
也就是引诱士兵,使得军队更加大乱。
因此,从公元前413年开始,秦国面对魏国几乎毫无反手之力。
公元前412年,魏国进攻秦国河西,夺取秦的繁庞。
公元前409年,魏将吴起率兵攻打秦国的临晋、元里、洛阴、邰阳,秦国大败。
随后,魏国全面占领河西地区,秦国退守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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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魏国在河西只是占有少梁城一地,到如今占有整个河西地区。
魏文侯派吴起为河西守,插入秦国领土。
吴起在当河西守期间,号称
于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醮吴起于庙,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吴起为了激励士气,告诉魏文侯说:要激励士兵,让他们勇于战争。
魏文侯说:怎么做呢?
吴起说:您让有功之人,得享酒宴来激励他们。无功之人,要勉励他们。
于是魏文侯让有功之人坐在头席,享受最好的服务。接着是稍逊一筹之人,然后是无功之人。
这样一来,魏国人都以杀敌立功为功劳,
行之三年,秦人兴师,临于西河。魏士闻之,不待吏令,介胄而奋击之者以万数。
公元前389年,秦国进攻魏国的阴晋,结果魏国战士奋不顾身,以五万人破秦国五十万人。
而在对秦之战,节节胜利的时候。魏国展开了对中山国的战事。
而攻打中山国,必然要借道赵国。
我们必须要介绍一下赵国的情况。
赵无恤成为赵氏宗族长以后,他就感觉对不起他大哥赵伯鲁。
于是攻占代国以后,就把代地赐封给赵伯鲁的儿子赵周。
三家分晋以后,赵无恤甚至要把家业传给赵周,而不是他儿子。
但是赵周早早去世,没有享受这份家业。
于是赵无恤竟然立赵周的儿子赵浣为储君。
公元前424年,赵无恤去世,赵浣即位。
公元前408年,赵浣去世,他的儿子赵籍即位。这就是赵献侯。然后赵献侯把都城迁到了中牟。
由于魏国要攻打中山国,所以就派了一个使者借道赵国。
赵献侯不答应。
但是大臣赵利劝谏说:您要答应他们。
赵献侯说:为什么?
赵利说:假如魏国疲于战事,他就会衰弱。他们衰弱了,我们不就强大了。况且他隔着我们,他能占领中山吗?即使他打下了来,最终还不是归我们所有?
赵献侯说:行,寡人现在就答应他们。
赵利说:且慢。
赵献侯说:怎么了?你不是说答应他们呢?
赵利说:答应是答应,但是不能答应那么快。否则他们就会看透我们的意图的。
于是赵献侯就拖了好几天,显出一股勉为其难的样子,最终才答应。
那么,谁来攻打中山,作为主将呢?
据《韩非子》记载,
当时,田子方从齐国回到魏国,看到翟璜乘坐着卿大夫的车从王宫出来。远远一望,田子方就以为那是魏文侯。于是他就把自己做的车拐弯,让他过去。结果一看,原来是翟璜。
田子方说:您怎么坐上这个规格的车了?
翟璜得意洋洋地说:国君计划征伐中山国,我推荐了翟角而使这个计划得以实现。我推荐了乐羊来担任主将。所以国君赏赐给我这个车子。
公元前408年,乐羊率领魏国军队越过赵国,深入中山国腹地。对中山国进行旷日持久的围困战。当时乐羊之子在中山国。
中山王当时看到乐羊来袭,就警告乐羊说:你要是敢攻打中山,我把你儿子烹了。
乐羊毫不在乎,还是发动迅猛攻击。
于是中山王把他儿子烹了,做成肉羹,交给乐羊。
乐羊坐于幕下而啜之,尽一杯。
乐羊把这碗肉羹全部吃完。
随后,下令全军猛攻。不久以后,中山国被攻下。
这场战争经历了整整三年时间,在魏文侯那里,不断有谗言。
当时有大臣对魏文侯说:乐羊把他儿子都吃了,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魏文侯为了稳定军心,把这些话置若罔闻。
但是,战事结束以后,魏文侯也开始对乐羊产生怀疑,最终
文候赏其功而疑其心。
他也就不再重用乐羊。
在魏国成为战国首霸的时候,翟璜给魏文侯推荐了一个人,西门豹。
魏文侯把西门豹安排在邺县,当此地的县令。
这个地方是魏国经济最落后,文明水平最低之地。
西门豹来到此地,询问当地的父老,为什么此地如此贫穷?
父老们说:此地为河伯所苦,所以这么贫穷。
西门豹不解,说:这是什么意思?
父老说:当地官员都要向老百姓征收“河伯娶妻”的费用,老百姓交完这些费用以后,就没有剩余,所以如此贫穷。
西门豹说:河伯娶妻是什么意思?
父老说:此地临近漳水,河水竟然泛滥。当地的巫婆说,这是由于河伯发怒。所以要送去一个妙龄少女,平息他的怒气。看到哪个姑娘漂亮,就强迫她成为河伯的妻子。让这个姑娘沐浴更衣,坐着草船顺流而下,不久,船就沉入河中。因此,此地有女儿的人,都早就带着女儿远走他乡了。所以民间有俗语说:
即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溺其人民
西门豹说:即使如此,何以需要百万之钱呢?
父老说:他们说是收取百万,实际上真正用于娶妻也不过二三十万,其余都给他们瓜分了。
西门豹说:不如这样,下一次河伯娶妻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来告知我。
父老齐声说:诺。
没多久,就又开始河伯娶妻,西门豹来到河边。
当时,三老、官属、豪长者、里父老都来了,观看者接近数千人之多。
其中,那个巫婆七十岁左右,带着数十个弟子,就开始手舞足蹈进行祭祀。
西门豹说:来啊,把那个女子拿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符合河伯的要求。
女子来到西门豹面前,西门豹看了看。
然后环顾三老、巫祝、父老说:这个女子长得不美,希望大巫妪去禀报河伯,未来会挑选更美丽的姑娘,然后再送过去。
于是命令吏卒抱起大巫妪,投入河中。
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怎么大巫妪还不上来呢?来啊,让她的弟子再去看看。
于是把她的弟子又投入河中。三弟子都投入河中,一定响动都没有。
西门豹说:看来这些都是女子,这事情不好办。让三老下去吧。
把三老全投入河中。
这样一来,当地官员莫不震恐,
西门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长老、吏傍观者皆惊恐。
等了许久,西门豹对当地官吏笑着说:看来,下面该你们了。
当地官员,
皆叩头,叩头且破,额血流地,色如死灰。
西门豹说:行吧,我再等等。
然后过了一会,西门豹说:看来河伯不让他们回来了,你们都散了吧。
于是邺吏民大惊恐,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
西门豹于是趁热打铁,组织百姓开凿十二条水渠,引河水灌民田。
老百姓本来是很有干劲,后来就开始厌烦了。
西门豹说:
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
这句话也出自《商君书》由商鞅所说,意思为老百姓是鼠目寸光的,不能和他们商量。
现在他们怨恨我,但是我死后一百年,他们一定会记着我。
按照《史记》记载,这十二条水渠,到了汉朝,
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富
在秦始皇修驰道的时候,也没有更改十二条水渠。
刘邦称帝以后,打算合并十二条水渠为四条,但是当地老百姓解决反对。汉朝政府最终只能妥协。
而此时离西门豹已经有两百年之久,而当地人至今思之。
而推荐西门豹的翟璜也有一段故事。
传说,当时魏国派乐羊攻打中山国,然后大胜而归。
于是魏文侯把中山国赐封给儿子魏击为封邑。
有一次,魏文侯问群臣说:我是怎么样的君王。
大家都恭维他说:是一个仁慈的君王。
但是,有一个叫做任座的大臣说:你得到土地,不封赐给你的弟弟,而是偏私封给儿子,怎么能说是仁慈呢?
魏文侯大怒,任座一看不对,就退下了。
魏文侯就转头问翟璜说:我是怎么样的君王?
翟璜说:当然是仁慈的君王。
魏文侯说:你听到了任座之言了吗?
翟璜说:当然听到了,这恰恰说明您是个仁慈的君王,正所谓主明臣直。您是明君圣主,才有任座的直率之言。
魏文侯非常高兴。
传说,后来唐朝时期,唐太宗面对魏征的刚直,非常不满,扬言要杀死魏征。
后来他的皇后,长孙皇后劝他说: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征直,由陛下之明也。
其实哪有什么主明臣直,如果臣子的直是依托于君王的清明,那才是最大的悲哀。因为,在逻辑上,他的逆否命题同样成立。
所以,真正清明的政治,是民直导致主不敢不明。
当吹捧就能保住官位,那么官员就会行懒政。当吹捧就会升官,那么官员就会行恶事。
后来,魏文侯要挑选宰相(说明当时魏国进行一项改革,即开辟宰府制)。
魏文侯对李克说:“先生曾经说“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我现在有两个宰相人选,一个是魏成、一个是翟璜,这两个哪个好些?”,李克说:“卑下的人不参议立尊长之事,疏远的人不参议戚近者之事。我远离宫廷对于这个事情我不敢说。”。李克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看李克说什么?
卑不谋尊,疏不谋戚
这是中国古代人的保身之法。如果李克仗着自己学识渊博就指指点点,特别是官员任免这种大事,很容易就被人怀疑是结党营私的。所以一个人有了好想法,真见解,还要考虑怎么说,什么时间说的。故《止学》中讲
言拙意隐 辞尽锋出。
话不能说的太透,要让人琢磨。因为琢磨出来是人家的功劳。那人家琢磨不出来呢?那说明你傻,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
故《庄子》讲
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
万一人家选错了,我也有一个后退的法子。
另外还有个问题,就是魏文侯知人善任何必去问臣子意见呢?因为魏文侯手底下的人才都很厉害,谁比谁都差不多。
于是文候说:“你就别推辞了”
李克说:“主君何必问我?”,有五条标准
居,视其所亲
富,视其所与
达,视其所举
穷,视其所不为
贫,视其所不取
通过这五条标准,就可以判断人才了。这五条说穿了就是考察人才在各个情况下的表现。
我们一条条看,
1、居,视其所亲。就是说平时所亲近之人。这一条是总方针。一个人的“运气”往往从一个人交往的圈子里产生。
2、富,视其所与。就说富裕之时,看他和谁交朋友
3、达,视其所举。有地位了看他举荐什么人
4、穷,视其所不为。困窘之时看他是不是不择手段
5、贫,视其所不取。贫穷之时看他是不是什么钱都敢拿
这五条是李克给魏文侯的识人之法,我们可以很明显看出,这里有个特点就是重德。这是因为中国古人认为德和才是合一的,一个有道德的人才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么还有个问题,李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文候要用谁?
魏成是魏文侯的弟弟,翟璜当年举荐过李克。如果直接回答,会有嫌疑的。
魏文侯听到李克这么说,就说道:“我知道用谁了”
李克出来,刚好碰到翟璜,翟璜就问李克说:“主君刚才问你谁为宰相,你这么说的?”
李克说:“魏成”
翟璜听到,愤怒的说:“西河的守令吴起是我举荐的,主君在国内对邺城很忧心,我举荐了西门豹。主君要攻伐中山国我举荐了乐羊。中山国攻克后,没有官员治理,我举荐了你。主君的儿子没有老师,我举荐了屈侯鲋,你看看我举荐的人,哪一个比魏成差,何况我还举荐了先生你。”
李克说:“先生当年举荐我,难道是为了结党营私吗?主君问我的主意,我的回答就是如此。我之所以知道主君他一定会用魏成,是因为魏成的工资,十分之一用于家内,十分之九用于外面,因此他在东边结交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主君把他们尊为老师。你所举荐之人,主君把他们当作臣子。你怎么能跟魏成相比。”翟璜一听,面有愧意。
李克这一番辩驳也很有意思。他首先说
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
就是说当年你举荐我,是因为你为国家而不是为你自己吧。这句话看起来是贬低,实际上是戴高帽,这样一来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为了国家。而翟璜也没法辩驳。
接着拉队友,谁呢?魏文侯,说
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
意思是说,是主君他的行为表示了,魏成和翟璜的高低,不是我说的。
首先我们看到,李克所言确实符合了他的识人五法。
当然,魏成相比翟璜更适合当宰相。因为可以看出,翟璜所推荐之人,都是技术官僚,不是战略性人才。
而魏文侯之下的人才,也是多种多样,既有战略性人才,也有实干性的技术官僚。
魏国初兴之时,韩赵相难,其中魏国刚好处于韩国和赵国之间。
两国都向魏国借兵。
魏文侯说:两国都是寡人的兄弟,不敢从。
两国后来知道,魏文侯都以此拒绝了对方,非常佩服,于是都来朝见魏国。
史料似乎故意把读者导向道德方面,认为魏文侯拒绝两国,纯粹是道德原因。
这种说法当然是很肤浅的,实际上,我们可以想见,魏国谋求发展,他绝不可能要求外部条件大乱。如果韩赵相攻,魏国的外部条件就急速恶劣了。
总之,至此韩、赵、魏三国结成了一个暂时的三晋同盟。可以想见,三晋联盟是从过去最强大的晋国分出来的,这个军事联盟是当时最强大的联盟。
这个联盟之中,魏国面对秦国,赵国面对齐国和卫国,韩国则面对郑国。
1、灭郑
韩国从先祖韩起执政的时期,他的领土扩展就开始向郑国侵袭,呈现一个包围态势。韩国国土狭小,他所能攻取的唯一目标,只有郑国。
郑国可以算是春秋时期最重要的国家,晋楚几次战争都是因为郑国而起。
三家灭智的时候,当时韩虎的谋士段规建议说:未来三家分地,望主公必须取得成皋。
韩虎说:成皋只是一个流水不存的石头地,寡人要此地何用?
段规说:主公要这么想就错了。这块地虽然小,但是牵动全身,以此地为跳板,就能攻占郑国,所以必须把这块地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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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对于郑国早已虎视眈眈。
在晋国未分裂的时候,春秋末期,太子建从楚国来到郑国躲难,又到了晋国。晋国人就曾经和太子建密谋,让太子建做内奸,攻占郑国。
在智瑶统治时期,更是数次攻打郑国。但是由于齐国干预,只能狠狠作罢。
公元前424年,韩国的第二代君主即位,这就是韩武子。
韩武子即位以后,灭郑之事就成为韩国头号大事。
而同时(公元前423年),郑共公去世,他的儿子即位,就是郑幽公。
韩武子趁势发郑,杀幽公。扶持了一个傀儡君主,这就是郑繻公。
公元前409年,韩武子去世,他的儿子韩虔即位,这就是韩景侯。
即位当年,他就攻打郑国,攻占雍丘。并且把都城从平阳迁到了阳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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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兵锋直指郑国了。
郑国为了防御韩国的行为,于是开始修筑大型防御工事。
公元前407年,郑国先发制人,攻打韩国,韩国大败于郑国。
公元前400年,郑国再次攻打韩国,包围韩国的都城阳翟。
但是郑国此举,实属回光返照,此时的郑国已经面临内忧外患。
当时,郑国的执政是驷子阳。据《淮南子》记载,
郑子阳刚毅而好罚。其于罚也,执而无赦
可以想见,郑子阳是一个意图变法的法家人物。
而郑国为了扩展生存空间,攻打宋国。
郑人侵榆关,阳城桓定君率榆关之师与上国之师以交(邀/徼)之,与之战于桂陵,楚师无功。(《系年》)
和楚国阳城桓定君的军队对战,结果楚国没有占到便宜。
楚国由此大怒,攻打郑国。
明岁,郎庄平君率师侵郑,郑皇子、子马、子池、子封子率师以交(邀/徼)楚人,楚人涉氵禾(氾?),将与之战,郑师逃入于蔑。楚师围之于蔑,尽逾(降)郑师与其四将军,以归于郢。
郑国在这次战争中被打败,罕氏的太宰欣推翻了驷子阳政权。
太宰欣成为郑国执政以后,
朋党比周以事其君,隐正道而行私曲,上逼君,下乱治,援外以挠内,亲下以谋上,不难为也
所以,他无法处理郑国的内忧外乱。
郑国子阳一党反叛郑国,杀死郑繻公。立郑幽公弟乙为君。
随后,郑分为三,分别是负黍地区,阳城地区和新郑地区。
郑君乙执政的第二年,负黍地区反叛郑国,归于韩。
公元前385年,韩国趁势攻占郑国的阳城地区。这样一来,郑国只有新郑地区有势力残留,
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郑国灭亡。
郑国从公元前806年建国,到公元前375年被韩国所灭,历经431年。
郑国这个国家是贯穿春秋时期的重要角色,从庄公小霸,到子产执政,再到如今这个局面。
郑国既有极其屈辱的一面,所谓肉袒牵羊。
郑国本身没有一个外交政策,他作为四战之地,他外交政策极其灵活。换言之,也就是毫无底线,只需要活下去便是。
所以何以子产能够在郑国改革,也是因为郑国面对这种爆裂的生存境地,早已没有西周的礼仪束缚,而是以一种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面对这个时代。
郑国的命运,就是战国以后所有国家都要面临的格局。郑国的灭亡,无非是给各国的灭亡敲响丧钟。
1、弱楚
在韩国野心勃勃消灭郑国的同时,三晋又和南方的楚国大打出手。
按道理,晋楚休战多时,何以三晋联盟能和楚国牵扯上关系?
据《清华简 系年》记载
楚简大王立七年,宋悼公朝于楚,告以宋司城[立皮]之约(弱?)公室。王命莫敖阳为率师以定公室,城黄池,城雍丘。晋魏斯、赵浣、韩启章率师围黄池,[之童]迵而归之于楚。二年,王命莫敖阳为率师侵晋,拕(夺)宜阳,围赤岸,以复黄池之师。魏斯、赵浣、韩启章率师救赤岸,楚人舍围而还,与晋师战于长城。楚师无功,多弃旃幕,宵遁。楚以与晋固为怨。
当时,宋国的君主宋悼公到楚国朝见。
他到了楚国,除了是朝见楚国,他还状告国内的司城专权跋扈,以弱公室。
本来这件事情,是宋国的内部事务。
但是楚简王自信心爆棚,派莫敖阳为率师平定宋国。然后修筑黄池、雍丘二地。
这样一来,激起了三晋的不满。
因为三晋所处之地和这些地方离得非常近。楚国此举,在三晋看来,是要染指中原事务。
于是,魏文侯、赵献侯和韩武子三人率领各自军队,包围黄池。
第二年,楚国派莫敖阳为再次率军攻打三晋,夺取宜阳,包围赤岸。
三晋军队联合反击楚军,援救赤岸。
楚国和三晋战于长城,楚国无法击败三晋,只能撤离。
由此,楚国怨恨三晋,但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公元前408年,楚简王死,其子楚声王即位。
此时,三晋势力力压中原国家,各路中原各国又投入三晋联盟之中。
这样引起楚国的不满。楚声王出兵,围住宋国十个月。
(楚)声王围宋十月
于是宋悼公只能携着郑繻公,一起朝见楚国。
志得意满的楚声王再次率军,到了宋国,修筑榆关,抗衡三晋。榆关本为郑国的领土,他是进出中原之门户,所以称为三晋和楚国互相争夺之地。
楚国和秦国联合,希望东西夹攻三晋。
楚国正要摩拳擦掌之际,楚国发生盗杀声王。
这个盗杀声王,其中人物情节,史料都不见记载。所谓盗,指的是反叛政府的势力。总之,楚国人认为这位国君,穷兵黩武,故给谥号为声。
楚声王死后,楚悼王即位。
在楚国王位交替之际,已经奄奄一息的郑国,入侵榆关,希望重新夺回榆关。
楚悼王派兵攻打郑国,结果无功而返。
此时,楚国的王子定出奔到晋国,鼓动三晋攻打楚国。
于是晋国联合郑国,攻打楚国乘丘。
楚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既然打不过三晋,于是就攻打郑国。
楚国大败郑国军队。激化了郑国太宰欣和驷子阳的矛盾。
不久,楚国派鲁阳公攻打三晋,和韩、魏战于武阳成下,楚国大败亏输,鲁阳公战死沙场。
楚国的盟国陈国见势,反叛楚国,迎请王子定去往陈国。
鲁阳公率师救武阳,与晋师战于武阳之城下,楚师大败,鲁阳公、平夜悼武君、阳城桓定君,三执珪之君与右尹昭之竢死焉,楚人尽弃其旃幕车兵,犬逸而还。
公元前391年,三晋攻打楚国在中原的据点,大梁和榆关。楚国失利。
由于王子定处于陈国,对楚悼王的王位进行了威胁,于是楚悼王急忙派人游说秦国,结好秦国。又派人结好齐国,求取援军。
于是齐国派军千乘,秦国和齐国的加入,使得三晋有所忌惮。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2、赵国内乱
前面我们讲了,赵无恤感念哥哥让位,于是钦定哥哥的儿子代成君为君。
但是代成君早早逝世了,于是赵无恤立代成君的儿子赵浣为太子。
可是赵无恤死后,他的儿子赵嘉不服。
于是赶走赵浣,自立为君,这就是赵桓子。
但是他只在位一年,就去世了。
赵氏宗族发生冲突,赵桓子一派的人认为,本来赵桓子就是赵无恤的儿子,有法定的宗法继承权。但是另一派宗族人认为,赵无恤钦定赵浣为太子,理应迎请赵浣为君。
于是,赵浣一派的人占据了上风,迎请赵浣为君,这就是赵献侯。世系就回到了伯鲁一系。
这个记载明明白白记载在《史记 赵世家》
但是这个记载,是有问题的。为什么呢?
在《左传》记载一件事情,
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楚隆曰,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
公元前475年,越国围困吴国。赵无恤降低饮食标准呢?
为什么呢?后面记载,三年之丧。
赵无恤后面又说:
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
那么这位先主是谁呢?很显然是赵无恤的父亲,赵鞅。
那么赵鞅死于哪一年呢?当然是这一年左右。也就是死于公元前476年。
但是《赵世家》记载的是,
晋出公十七年,简子卒,太子毋恤代立,是为襄子。
这个记载是公元前458年。
所以说,《史记》这个记载是错的。赵无恤绝不可能是这个时候才即位。而应该是公元前475年。
那么《赵世家》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呢?并且这个错误,司马迁绝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他在《吴世家》记载
二十一年,遂围吴。
这个年份也是公元前475年。
那么何以在《赵世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年份差出去十几年。
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司马迁采用的原始史料,就是这个年份。
其二、司马迁出错了,并且只有在这个《赵世家》和相关的《六国年表》出错,其他世家都没有出错
如果是第一种,这就有意思了。原始史料如果就是这个年份,这是为什么呢?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1、廪丘之战
对于三晋的分工,前面我们说过,赵国主要面对的就是东方的国家,特别是齐国。
据《系年》记载,赵国早期对齐国有过两次征伐,
1、公元前441年,赵桓子联合越国以伐齐。齐国专门建造齐长城,从泰山到北海。
晋敬公立十又一年,赵桓子会[诸]侯之大夫,以与越令尹宋盟于,遂以伐齐,齐人焉始为长城于济,自南山属之北海。
2、10年以后,赵国派赵狗(新稚穆子)联合越国和宋国,攻打齐国,大败齐国。
晋幽公立四年,赵狗率师与越公朱句伐齐,晋师长城句俞之门。越公、宋公败齐师于襄平。
但是由于赵国内部的继承人问题,所以两次胜利以后,赵国对于齐国的战事就停顿下来。
一直到了公元前405年,战火又起。
此时,赵国的君主赵献子把都城从中牟迁到了平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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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做法,意思很明显,都城更加靠近齐国。意图以此力压齐国。
另一方面,齐国内部发生内乱。
公元前405年,田悼子去世,由其弟田和即位。
而这样一次君位的交替之际,田氏内部发生分裂。
一派以公孙孙、公孙会为代表。一派以田和、田布、项子牛为代表。
那么为什么分裂呢?在史料之中语焉不详。
分裂以后,公孙孙不满于另一派田氏集团,于是就反抗。
但是被田布所杀,公孙孙的兄弟公孙会就逃亡,据守廪丘。
并且公孙会向赵国通信,表示愿意以廪丘投诚赵国。
廪丘和赵国并不相连,有卫国和宋国阻隔。但是一旦占领廪丘,就会威胁卫国和齐国,所以赵献子闻听此言,非常高兴。
此举,激起了田氏的不满,于是田布以讨逆之名包围廪丘。
于是赵国开始派兵,齐国和赵国就在廪丘城下展开大战。
晋烈公十一年,田悼子卒。田布杀其大夫公孙孙,公孙会以廪丘叛于赵。
赵国远道而来,并没有得到廪丘。
这样一来,赵国向三晋同盟发出倡议。
韩、魏一看,那得帮兄弟一把。
于是,三晋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出师齐国。
公元前405年,魏国的翟角、韩骉羌统帅韩、魏,和赵国将领孔青救援廪丘。
田布面对来势汹汹的三晋联军,并没有害怕,因为他身后有两千乘战车和数万名步兵。
自然,这个规模,已经是极其强大的国家了。
但是,结果是
赵使孔青将死士而救之,与齐人战,大败之。齐将死,得车二千,得尸三万,以为二京。
三晋联军大败齐国,缴获战车两千乘和杀死步兵三万人。齐国一战,大败亏输。
孔青面对如此战绩非常得意,于是要求把这些死尸堆两座山,炫耀自己的战功。
他的手下宁越劝告说:我们不要收尸,让齐国人收尸。这样一来,齐国人已经战败,还要费大量人力来收尸,把府库里面的钱安慰战死的家人,让齐国人怨恨政府,这就进一步消耗齐国人的力量。
2、平阴之战
廪丘之战,三晋联军可以说大获全胜。但是三晋并没有就此罢手,过了一年,三晋联军再次攻打齐国。
这一次,三晋请王命。此时的周王就是那位著名的周威烈王。这一年是周威烈王二十二年(公元前404年)。
并且,三晋拉着晋烈公会盟诸侯。这次会盟规模庞大,晋国邀请了越国和宋国。
结果宋悼公在途中病逝,所以宋国就没有出席这次会盟。
所以,三晋就带着王命,拉着越国,一起攻打齐国。
齐国一看,晋越联军来袭,齐国首先要分化这个联军。
于是齐国贿赂越国,
齐与越成,以建阳、巨阝陵之田,且男女服。
给地、给人。总算是和越国达成和约。
但是会盟的时候,非常屈辱。越国国君开道,左右司机是齐鲁两国的国君。
这次平阴之战,三晋大败齐国,追击齐国残军,临淄已经危在旦夕了。
晋魏文侯斯从晋师,晋师大败齐师,齐师北,晋师逐之,入至开水,齐人且有陈[鹿坙]子牛之祸,齐与晋成,齐侯盟于晋军。
齐国不得已只能和三晋谈和吧。
于是三晋的魏文侯、赵献子、韩景侯入齐,派大夫和田氏的首脑田和与田淏会盟。
三晋提出的和约条件如下:
1、不得修筑长城
2、不得讨伐廪丘
晋三子之大夫入齐,盟陈和与陈淏于溋门之外,曰:“毋修长城,毋伐廪丘。”
这个条约,田和一看,实难接受。
不得修筑长城,不就代表,三晋想什么时候打齐国,就可以打齐国了吗?
而不得讨伐廪丘,就是承认廪丘主权归属于三晋。
3、三晋正名
此时,田和的一个手下括子,对田和说:主公必须接受这个条件。
田和说:这个条件实难接受。
括子说:主公有所不知,三晋攻打齐国。不为利,而为名而来。
三晋为什么要伐齐呢?在《淮南子》中记载说,
三国伐齐,围平陆,括子以报于牛子曰:‘三国之地不接于我,逾邻国而围平陆,利不足贪也。然则求名于我也。请以齐侯往。’牛子以为善。
意思就是说,三晋伐齐,并不是占领什么地方。而是求名于各国。
因为三晋虽然事实上架空了晋国,但是名义上晋国没有灭亡。三晋地位始终是卿大夫。三晋此举就是为了自身能够正名。以诸侯之位伐齐。
我们看到,三晋攻打齐国,这一回可以说,哪里是打仗?明显来作秀。
又是要周王给王命,又要晋烈公会盟诸侯。这个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田和一看,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齐国提议,让齐国国君齐康公和鲁国、宋国、卫国、郑国国君一起朝见周王。
这么一干,三晋看齐国,这很通人性嘛。于是长城和廪丘就不了了之了。
公元前403年,三晋带着晋烈公、齐康公要向周威烈王献捷。
齐国还通知了鲁国、宋国、卫国、郑国四国君主,让他们一起去朝见周王。
周威烈王看到各国君主竟然来朝见自己,真感觉稀罕。
在这次朝见之中,形成了中国历史上最主要的决议,
魏、韩、赵始列为诸侯。
至此,三家分晋形势正式形成。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即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册封韩、赵、魏三家为诸侯。《史记》记载
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韩、魏、赵为诸侯。
用了一个九鼎震来形容这件事情的重大意义。
九鼎本来是天子的权威,结果此次,九鼎震,导致礼乐征伐自大夫出的局面。
但是命侯不等于称侯。
事实上,在周威烈王册封之前,三晋已经相继称侯了。
比如,我们前面说到,三晋征伐齐国,就特别具有典型特点。
全文如下:
晋魏文侯斯从晋师,晋师大败齐师,齐师北,晋师逐之,入至开水,齐人且有陈[鹿坙]子牛之祸,齐与晋成,齐侯盟于晋军。晋三子之大夫入齐,盟陈和与陈淏于溋门之外,曰:“毋修长城,毋伐廪丘。”晋公献齐俘馘于周王,遂以齐侯贷、鲁侯羴(显)、宋公田、卫侯虔、郑伯骀朝周王于周。
这里面能够有什么信息呢?
其一、此处所用为魏文侯,以侯称之
其二、三晋派出自己的大夫和田氏会盟。派出大夫来会盟,实际上是抬高自己的地位。那么大夫之上,只有诸侯了。
其三、因为三晋已经称侯,所以伐齐,无非就是为了正名。
到了第二年,周威烈王就去世了。
而周威烈王册封三家为诸侯,也是《资治通鉴》的开篇。
司马光在开篇有这么一段评价,
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斋
司马光在这里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他说,有人认为,三晋力强,而周室无力,如果周王不承认他,又能怎么办呢?
实际上,这种说法是错的。因为三晋虽然强大,但是如果他不顾天下的指责,硬要侵犯礼制的话,就不会来请求周王道册封了。如果他不向周王报告而自立为君,他就是叛逆之臣。天下若有齐桓、晋文等贤能诸侯,必会讨伐他们。
也就是,他抱有一种幻想,认为三家分晋,最大的过错在于周威烈王本人。如果他硬是不同意,各地诸侯必会勤王。
如果我们能够把当时的格局看清楚,其实就能很清楚地知道,这种说法当然是经不起推敲的。
或许,司马光的思想并不是从礼制出发,而是认为,假如周王不答应,各地诸侯会因为自身谋求利益而去攻打三晋。
但是首先,从实力来说,秦、楚、齐三国是唯一有可能能够抗衡三晋的国家,但是很显然,这三国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抗衡三晋。
另一方面,即使他们为了谋取利益,那么周威烈王能给他们什么利益?
无非三个:土地、人口和正名。
土地和人口,现在本身就不掌握在周王口中,即使周威烈王许诺,也无非是空头支票,最终还得你自己去打。
至于正名,也就是对齐国田氏有点吸引力,结果这次献捷,献的不就是齐国吗?
所以这种说法实在是不值一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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