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戏辱之仇

春秋中期至后期，晋国和楚国一直是焦点。但是当年郑国太史伯曾经预言四个国家会强盛。分别是晋国、楚国、秦国、齐国。

他的预言逐一实现，齐桓公、秦穆公、晋文公、楚庄王四位都已经上场过了。晋国、楚国毫无疑问是强国，但是似乎晋楚争霸之时，秦国、齐国就没有动静了。

晋国对于齐国、秦国的态度是很明确的。由于秦国在晋国旁边，晋国对秦国的政策就是遏制。而齐国离晋国太远，晋国属于能联合就联合。

结果就这么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国家也打了一场战。

这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呢？

公元前592年，晋国派遣郤克，邀请齐顷公参加晋国主导的会盟。

郤克来到齐国王宫，两人商量此事。结果帷幕中传来妇人的笑声。

当时郤克脸色就变了。因为这很简单，这么庄重的时候，竟然让妇人参加，这分明看不起我晋国。

那么齐顷公是不是看不起晋国呢？不能说不是。因为晋国的势力由于楚庄王的霸业，衰弱一时，东方国家自然离心离德。

而齐国作为“老牌霸主”，自然挑头干这件事情。

这是《左传》的描写，太史公在《史记》中更是“添油加醋”添上了这样的情节。

八年，使郤克于齐。齐顷公母从楼上观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偻，而鲁使蹇，卫使眇，故齐亦令人如之以导客。郤克怒，归至河上，曰：“不报齐者，河伯视之！”至国，请君，欲伐齐。景公问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烦国！”弗听。魏文子请老休，辟郤克，克执政。

我们郤克尊奉晋景公的命令去邀请齐顷公，结果在路上刚好碰到了鲁国使者季孙行父。卫国使者孙良夫。这样一来三人同行。结果这三人，互相都有生理缺陷。

郤克是驼背，季孙行父是瘸腿，孙良夫独眼龙。三人来到齐国，齐顷公的母亲听说这件事情，八卦心一起，就要凑热闹看这三个残疾人。齐顷公不仅不阻止，还派人三个残疾人迎接鲁、卫、晋这三个人。齐顷公的母亲就坐在帷幕后面，看到三个残疾人领着三个残疾人，自然笑的前仰后合。这三个人一听，一看旁边迎接自己的人，大怒。

特别是晋国使者郤克，那不仅是自己的私事，还是国家脸面的问题。

说：此仇不报，我不过黄河。

回到晋国，面见晋景公，对晋景公如是这般说明。

晋景公说：这齐国确实不像话，但是打仗，要死人，要钱的。没必要吧。

郤克说：此仇不报，我还怎么做人？既然国君不愿意打仗，那么希望国君允许我用私人部曲打齐国。

晋景公一看，这打得可是齐国，劳师袭远，你有把握赢吗？就算赢了，晋国怎么处理后面的烂摊子。不同意。

郤克一看，好嘛，这事情没发生在你国君头上，你没有切肤之痛，是吧。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八卦的事情，晋国君臣都传开了。

特别是中军统帅士会，这人可是老成谋国之人，而且他是军队总司令。如果打仗，必然是他的工作。

士会什么反应呢？

士会知道，这场仗肯定会打。因为这种事情放在谁头上，谁都要报仇。只不过晚打、早打的问题。尽管晋景公回绝了郤克的请求，但是郤克要是铁了心要打，他难道不做什么手脚吗？

不管早打、晚打，最后都要我作为统帅去打齐国。打赢了，还好。要是打输了，我们范氏一族怎么办？

于是他招来他的儿子对他说：郤克此人我很了解他，他必然要攻打齐国。为了免除波及到我们氏族，我会跟国君告老还乡，让郤克成为执政，就随着郤克的性子办吧。

2、晋齐之怨

齐顷公一看，郤克回国了。突然智慧的火花一闪现，大喊不好。寡人做了一件错事。

书归正题，原来晋国派郤克是邀请齐顷公去会盟。齐顷公现在那肯定不敢去了。

于是齐顷公派了四个人代替他，去参加会盟。分别是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四人。

这四人的目的地是断道。

走到半截，结果高固跑了。留下三人，骂着娘上路。

到了断道，被通知说，对不起，会盟结束了。现在晋侯在卷楚会盟。

这三人又跑到卷楚，晋国人说，对不起，就你们齐国人不能参加会盟。

这三人真是心里能把晋国人八辈祖宗骂出来。没辙，三人一看晋国人玩我们呢，跑吧，要是被晋国人抓住可不好了。

结果刚跑出去没多久，就被晋国人全抓住了。

齐使至晋，郤克执齐使者四人河内，杀之。

《史记》记载，四人都被杀了。可是《左传》记载是这样的。

有个楚国人苗贲皇，他原来是楚国若敖氏一族，后来跑到晋国。很受晋景公器重。

苗贲皇就向晋景公求情，对晋景公说：晏子（晏弱）有什么错？你知道为什么诸侯有二心吗？原因就是我们晋国不讲信用。好嘛，现在你把风尘仆仆的使者抓起来，让诸侯怎么看？齐顷公就是因为害怕不敢来，本来是四个人，高固在半路中跑了。留下这三个人，本知一死，但是冒着危险来了，我们晋国应该礼遇他们，怎么能抓起来呢？以后还有谁回到晋国会盟，晋国霸业就很难恢复了。

晋景公一听，晋景公又不傻。齐顷公又没有羞辱他，于是晓以利害，想放掉。

但是一看下面的郤克，脸拉着跟马脸一样，好似你敢放，我就死的架势。于是晋景公暗中叫看守之人，放松警惕，这样三人就跑了。

3、齐鲁矛盾

按道理说，有晋景公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君主。晋国和齐国打不起来，何况郤克其实气也消了一半了。总不能叫人家齐顷公跟你一个臣子赔礼道歉吧。

但是正所谓混沌效应，引发两国战争不是晋齐的恩怨。而是齐鲁之间的关系。

齐鲁共处于山东半岛，就如同晋秦的关系一样，分分合合。反正这两国看对方，都不顺眼。

相对于，齐国势力比鲁国大，但是架不住鲁国会找靠山啊。鲁国首先找自己本家的晋国，等到晋国衰弱，暗中联系鲁国。

夏，公使如楚乞师，欲以伐齐。

这样一来，相对来讲，齐国还不敢对鲁国下手。

此时楚国楚庄王逝世，对于楚庄王的评价，我们待会再谈。

二十三年，庄王卒，子共王审立。

楚共王立。这样一来，楚国没心情管你们这些破事。

鲁宣公打齐国，其实也有一个问题，就是鲁国和晋国一样，君主没有权力。说是鲁宣公打齐国，实际上是手下那三桓希望打齐国。

特别是季孙行父，季孙行父是个瘸腿，跟郤克一样受到了齐顷公的羞辱。郤克要脸，他就不要吗？

并且季孙行父是三桓之一，有足够大的权力。

所谓三桓，是指鲁桓公时期，那三个兄弟的子孙。长期控制鲁国的大权。

这个季孙行父不得了，公元前594年，在鲁国开始改革。

这场改革是春秋时期，土地私有制进一步发展的象征。名叫初税亩。

简单来讲，就是土地无论公有私有，全部收税，变相地承认了土地私有。

原有的土地制度，我们在管仲改革那里讲过，井田制。

土地是公有制，这里的公有制不是真正的公有制，而是王有制。土地不断分封下去。井田制下土地有公田、私田之分，公田要给国家交税，私田不需要。

但是铁犁牛耕出现以后，生产力大大提高。不仅公田我可以很快耕种完，而且可以大规模开采私田。这样一来，大量土地不交税，对于国家而言，是很不利的。

初税亩以后，无论公田还是私田一律交税，这样就承认了私田的土地私有。这对卿大夫是很不利的，凭什么白白给钱啊？

但是对于三桓而言，势力更为壮大。在鲁国朝政中，除了三桓，还有一位势力也很大。

这就是公孙归父，公孙归父的父亲是襄仲。就是当年力主立鲁宣公的大臣。鲁宣公自然对他们家族很宠幸。

于是公孙归父希望铲除三桓势力来扩大君主权力。

那怎么做呢？

他和鲁宣公商量，希望用晋国访问的机会，假借晋国之手除去三桓。

按道理说，此时的鲁宣公身体健康，否则怎么可能在自己有病重之时，谋划这么大的事情。

就在公孙归父访问期间，鲁宣公死于床上。让人留下无限遐想。

鲁宣公死了，形势急转直下。

三桓之一的季孙行父说：当年襄仲阴谋发动政变，立鲁宣公，这是不合法的。

可以讲这是很明显一个政治信号，你见过国君刚死，就指责国君来位不正的吗？说明鲁宣公之死，三桓必然脱不了干系。

季孙行父所言，也不过是影射访问的公孙归父。

大臣藏宣叔说：那国君刚即位的时候你不说，他刚死，你指责他，你不是反攻倒算吗？你如果想除去公孙归父，堂堂正正地来。我亲自去杀他。

于是把襄仲的家族驱逐出国。

公孙归父回国，听说此事，大哭不已，脱掉衣服，纪念鲁宣公，随后逃到齐国。

这里我们提及一下，《三十六计》里的指桑骂槐。

所谓指桑骂槐，重点就在于这个骂字。

这个计谋，很多人望文生义，以为往往用于警告敌人上。这不搞笑吗？警告敌人，不就是把自己的意图暴露了吗？这个计谋是一个管理计谋，就是通过旁敲侧击去警告手底下的人。

对于管理学而言，这个计谋说起来简单，但是十分考验领导者的能力。怎么既达到目的，又不伤害别人的情感，是非常值得琢磨的。

上面讲了鲁国的事情，鲁国可不好过。好不容易搭上了楚国，结果楚庄王还死了。

但是齐国这边其实也不好过。

齐顷公跟晋国会盟，好像搭上了晋国这个老大。但是这个老大可不是齐桓公，他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主儿。

齐顷公于是主动联系楚国，希望通过结交楚国，来攻打鲁国。

鲁国此时马上反应，于是和晋国在赤棘会盟，讨论攻打齐国，并且进行军队改革（作丘甲）。

当时鲁国大夫藏宣叔说：齐国楚国结盟，我国和晋国结盟，晋楚争霸，齐国一定会来攻打我国。晋国攻打齐国时候，楚国会来相救，那我国就要面对楚国、齐国两大强国，应该早做准备，祸患就可以免除。

此时的形势如同当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形势。晋、楚两国如同当时的英、德，而下面的齐、鲁两国如同当年的奥匈帝国和俄国。

这个火药桶快要点燃，就差一根导火线了

公元前589年，齐顷公大举南下，进攻鲁国北部边邑包围了龙邑。

齐顷公的宠臣攻打城门之时被龙邑人抓住。

齐顷公爱宠心切，对鲁国人说：不要杀他，我和你们订立盟约，齐军退兵。

鲁国人自然不信，就杀了齐顷公的宠臣，把他的尸体吊在城门之上。

齐顷公恼怒异常，于是亲自擂鼓，齐军爬上城墙，攻占了龙邑。

齐军攻占龙邑后，继续南下进攻到了巢丘。

鲁国此时看到齐军如此神勇，害怕了，于是派遣使者，去卫国救援。

卫穆公看到鲁国人求救，派出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四人，围魏救赵，攻打齐国。

结果齐国人早就料到卫国这一手，与齐军主力相遇。

石稷跟三人说：国君派我们救援鲁国，此时齐军已经料到了我军意图，如果强攻，我军死伤惨重，值不值得？

孙良夫说：国君派我们来救援鲁国，难道遇到强军，我们就跑吗？我们怎么完成国君的任务？

至少也要打一场仗吧。

我们说过，古人最讲究的就是责任，什么都能放弃，责任不能放弃。

石稷说：如果我军全军覆没，我们拿什么来回去复命？

大家陷入了沉思。

最后达成这样战略，石稷率兵攻打齐国，说攻打，其实是虚张声势。

而孙良夫等人到在新筑大夫仲叔于奚的接应下撤回到新筑。

这样一来，卫军的大部分主力部队，得以保全。

而石稷的军队几乎丧失殆尽，齐军的主力在攻下龙邑、卫军的支援部队后，全军攻向卫国。

卫国本来是来救人的，结果自己搭上了一条命。

怎么办？

卫国和鲁国一致想到，找晋国。

两国都去晋国搬救兵，而且到了晋国，先不去见晋景公，先去郤克那里，讲明了现在的战事。

晋景公此刻也很难抉择，对大臣们说：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郤克说：现在无论晋国想不想打，都要打了。

晋景公说：为什么？

郤克说：齐国在东方，我国一贯采取安抚政策。原因在于，晋国的势力鞭长莫及，导致齐国的势力不断壮大。现在齐国侵犯弱小，如果晋国再不出手，那么诸侯国就会投入齐国的怀抱，这样一来，我晋国的霸业就很难复兴了。如果齐国势力壮大，则我晋国就会陷入四面都是敌人的境况，西方是秦国、东方是齐国、南方是楚国、北方是狄人。

晋景公说：有道理？但是我晋国国力刚刚有所增长，如果此时参与到这场仗里，齐、楚如果联合，晋国假如战败，怎么办？

郤克说：现在打也死，不打也是死，国君你还犹豫什么呢？

晋景公于是下定决心，派出七百辆兵车。

七百辆战车，什么配置呢？相对于整场城濮之战所有战车的配置，可以说，晋国希望凭借此战，定威于诸侯。

郤克说：七百辆战车相当于整场城濮之战的数量，但是我的指挥才能不如文公那些贤臣，所以希望国君再给我一百辆战车，共计八百辆战车。

晋景公于是给了整整八百辆战车，应该是占晋国总兵力的大部分了。

4、战端一起

大军启程，到达齐国的靡笄山。

齐顷公一看，晋国来了，知道齐国未必能打过晋国。

于是开始从卫国撤军，两军相望于靡笄山。

齐顷公派人来到晋国军营说：你们气势汹汹而来，羞辱我齐国军队，虽然我齐军疲敝，但是也希望明天早上决一死战。

郤克说：不是我们晋国人想来羞辱你们，是鲁国、卫国这些晋国的兄弟之邦，来晋国哭诉，说齐军总是羞辱他们，所以晋国才来给你们讲讲道理。寡君命令我们不允许在齐国境内待留太久，战场上我们必然只进不退，不劳齐侯来下命令。

使者回来，跟齐顷公讲明了一切。

齐顷公说：好，即使晋国不和我国打，我国也要和晋国打。

为了逼迫晋国必定和齐国开战，派高固挑衅晋军。

拿着石头扔到晋国的军营，又去夺晋军的兵车，又去俘虏晋军。大晚上不睡觉，就骚扰晋军。

高固大喊：有种的，来买我的勇气。

到了第二天，战端已经不可避免的要展开了。

齐国、晋国在齐国的鞍（鞌）地列阵。

齐顷公对这场很有信心，毕竟是主场作战。齐顷公说：等我打完战，我再回来吃早饭。

对于这场仗，齐国的政策就是速战速决。

一开战，晋国中军统帅郤克，就受了箭伤，血流一地。

他在战车里说：我受伤了，疼死我了。

他的司机解张说：你这伤算什么？我一开战就被箭射穿了我的手，我折断了箭，继续赶车，血流下来都已经把轮子染成黑红色了。我都没说我受伤，你在忍忍。

车右郑丘说：打仗嘛，受伤很正常。你们不过是受伤，如果开战受到险阻，我可是要下车去推车的，你们发什么牢骚嘛。

解张说：算了，算了。现在我们中军就是全军的核心，全军进退都要看我们的旗号和鼓声行事。我们怎么能因为受伤就自毁大事呢？我们上战场早就抱定必死之心，现在只不过受伤而已。

于是中军这三位身先士卒，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士卒感奋，齐军节节败退。

晋军乘胜追击，围着华不注山（现济南的华山）绕了三圈。

在这场战中，有一位人，表现很突出。他就是韩厥。

韩厥，担任三军司马，管理法律事务。韩厥执法如山，刚正不阿。

韩厥开始出场的时候，是在河曲之战之时，当时赵盾十分信任这个年轻人。

结果赵盾的司机，扰乱军纪。韩厥是主管法律事务，自然要处理这件事情。

很干脆，把这个人杀了。

大家议论纷纷，毕竟能当赵盾司机的人，也是亲信。赵盾知道后，无可奈何，表彰他的公正，赞许说：那个人是我故意安排的，小伙子，我很信任你，以后执政者，非你莫属啊。

其实赵盾无非就是用这件事情，做场秀。

在这场仗前一天，那天晚上，齐顷公当时叫高固，扰乱晋军。

韩厥可能睡眠质量好，没有影响到，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的父亲，他父亲对他说：明天早上，打仗的时候，你要避开兵车上左右的位置。

第二天，韩厥作战十分勇猛。为什么呢？韩厥当时的官位，在六卿之下，基本属于努力一下，就能成为六卿之一。他希望通过这次战争，为自己升官进爵。

在前线的时候，他看到了齐顷公的兵车。韩厥于是紧追不舍，齐顷公的司机邴夏回头看了一下。

看到韩厥，犹如野兽看到血腥一样，紧追不舍。

大声喊道：射那个人，射那个人，他是一个君子。

齐顷公说：明知是个君子，怎么能射他呢？这不合于礼，我不能干。

于是拉弓射箭，把韩厥左边的、右边的人全部射死了。

韩厥依然独自一人紧追齐顷公的车驾。

晋国大夫綦毋张看到韩厥的兵车，他自己的兵车丢失了，就想上车。

韩厥用手推他，不让他上车。为什么呢？因为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梦，不想綦毋张死。

最后綦毋张站在他后面，因为有綦毋张的阻挡，他伸手把左右的尸体整理一下。

此时，齐顷公的车驾发生意外。

在韩厥整理尸体的时候，齐顷公的位置和车右逢丑父换了一下位置。

突然间，车驾撞到树上，绊了一下。

更巧的是，车右逢丑父的手臂被蛇咬了。因为本来要他下车推车，现在推不了了。

齐顷公此时真是，寡人命丧于此啊。

韩厥此时就追上来了。

5、丑父护主

齐顷公的车驾陷入绝境，韩厥此时追赶上来。

韩厥下车，站在逢丑父面前（他以为这是齐顷公），稽首。然后拿出美酒和美玉。

说：寡君来此，不过是为了鲁、卫讨个公道。绝没有想要让士卒深入齐国的意思。现在我罪该万死，竟然遇到了你的车驾。我也想隐藏，只不过没有地方隐藏。如果我逃跑，会造成晋、齐双方国君的耻辱。最后没办法只能作为一个士兵，勉强做一个士兵要做的事情，俘虏你。

逢丑父意识到，韩厥不知道齐顷公是谁？于是就继续演戏吧。

于是逢丑父强行镇定，对齐顷公说：车右，给我打水。

这就是给齐顷公制造逃跑的时机，正好齐国大夫郑周父和宛伐来找齐顷公。这样三个人就跑了。（《公羊传》的记载是齐顷公打水，回来，没有逃跑掉。逢丑父说：这水怎么喝，再去打。第二次打水，才跑掉。）

韩厥还以为他抓到了齐顷公，高高兴兴地把“齐顷公”带回晋军大营。

韩厥把逢丑父献给郤克。

郤克毕竟当年是见过齐顷公，还被他羞辱一顿。

一看，抓错了。

逢丑父于是交代前因后果，郤克那个气啊。

本来一想，齐顷公这小子终于落到我手里，我不羞辱你，还有好吗？结果，空欢喜一场。

郤克大怒，就要杀了逢丑父。

逢丑父大喊：恐怕以后就没有为国君分担的人，难道要杀了为国君做事的人吗？

郤克说：此人用命去为国君办事，杀了他，不行。

于是放了他。

上面是《左传》的记载，《公羊传》的记载是这样的。

逢丑父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君已免矣。”郤克曰：“欺三军者，其法奈何？”曰：“法斮。”于是斮逢丑父。

逢丑父说：我赖社稷，为国君办事。现在国君安全了，我虽死无憾。

郤克说：你想死，是吧。成全你。欺骗三军，犯了哪条军法？

下面人说：当斩。

郤克说：拖下去，斩了。

这个逢丑父，后世儒家学者，争论不休。讨论什么呢？讨论，应不应该杀他。

董仲舒曾经评价道：

丑父大义，宜言于顷公曰：“君慢侮而怒诸侯，是失礼大矣。今被大辱而弗能死，是无耻也而复重罪。请俱死，无辱宗庙，无羞社稷。

他说丑父的行为不好。应该怎么办呢？应该劝把道德放在生命之上，两人一起自杀，这样得到无上光荣。

《左传》的侧重于对丑父取褒扬态度。而《公羊传》则觉得丑父应该把道德至于最高程度，以死殉国。

为什么出现两个结果呢？这样一来就很明白了，《左传》和《公羊传》都是注解《春秋》首先是经书，其次才是史书。所以两本书，有一本必然造假。

《史记》采取《左传》的说法。

齐顷公回到齐军军营，想起逢丑父，就泪如雨下。

众人问为何。齐顷公把前因后果道出了。

齐军一致决定，夺回逢丑父。

多次整顿军队，杀入晋军大营。齐顷公亲自鼓励将士。

亲自出征，寻找逢丑父。

第一次，晋军也没有伤害齐顷公。

第二次，进入晋军中由狄人组成的军队，狄人都拿出武器保护齐顷公。

第三次、齐顷公闯入卫军，卫军放了齐顷公。

如此三回，都没有找到逢丑父。齐军气势低落，回到了齐国的城镇。

齐顷公向将士们发表演讲，说：

将士们啊，你们努力了。我们齐军败了。

有个女人拦住齐顷公的车队，对齐顷公说：国君安全了吗？

齐顷公说：安全了。

她又问：锐司徒（主管武器的官员）安全了吗？

回答说：安全了。

她说：我放心了，既然国君和父亲脱险了，我还要怎么样呢？

6、战后清算

齐顷公看这场仗打成这样，要议和，必然要割地赔款。

于是和晋军提出议和之事。

齐顷公为了表示诚意拿出宝物贿赂郤克，并归还鲁、卫的土地。

郤克不同意，说道：如果你们要议和，把萧桐叔子交出来，到晋国当人质。并且把齐国的田垄改成东西向。

这两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首先，萧桐叔子是齐顷公的母亲，当年就是她，嘲笑郤克，郤克可能还是没忘了这件事情。

第二个条件，是指把田垄全部改成东西向，相对于晋国而言，因为晋国处于西方，齐国处于东方，以后要打齐国就简单多了。否则田垄都是南北向，战车过不去。

使者说：这个条件太苛刻了。萧桐叔子是我国君的母亲，这世界上，哪里要拿国君的母亲做人质的？晋侯和我们国君是平等的，要让寡君的母亲做人质，不就相当于拿晋君的母亲当人质吗？诸侯们无不以孝治国，我们怎么能违背呢？

第二个条件，我们齐国也不能同意。土地是先王所赐，先王依照农业生产来布置田垄，现在晋国以强国之威，威逼我们去改变田垄的布置。只是为了你们的一己私利，违背先王的命令。你们晋国凭什么当盟主？盟主者，是施行仁德。我国先君齐桓公和贵国先君晋文公都是如此，三代的尧舜禹汤文武莫不施行宽和政治而得天下。

你们这么苛刻的条件，我们齐国人绝不答应。我们齐国人就算亡国，也不愿意受如此耻辱。

我们齐国决定收拾残兵败将，死战。

旁边的鲁国和卫国都劝谏郤克说：现在齐国死伤惨重，齐国人莫不恨我们入骨，你要是不答应齐国的条件，齐国一定更加憎恨我们。你如此不让步的话，对晋、鲁、卫都没有好处。现在齐国既然送来宝贝，我们还是见好就收。

郤克说：晋国不是为了自己而打这场战，而是受了鲁、卫的邀请，既然鲁、卫不再深究，事情如果能圆满解决，我相信对于齐、鲁、卫、晋四国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四国，共同签署停战协定。

刚即位的鲁成公为了表示感谢，当晋军路过鲁国之时，弄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册封郤克、士燮、栾书三位统帅马车和礼服。晋军上下都得了奖赏。

同时经过卫国，同样受到卫国的欢迎。不过卫穆公此时死了。晋军三位统帅来到卫国哭吊。

这场战争，晋国重新成为霸主，受到了东方国家的拥戴。

7、大军凯旋

得胜之军回到晋国首都，绛都。

士会此时等着自己儿子士燮，对士燮说：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士燮说：晋军得胜，晋国人欢迎我们，我不敢先回来。

郤克到王宫拜见晋景公，晋景公说：这次战争都是因为你，才能胜利啊。

郤克说：不敢，托国君之福和士卒卖命，我没有出什么力。

晋景公接着召集士燮、栾书，两位都说：不是我的功劳，是士卒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