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今天和小红鼠分手了......”

文/丘山粟

前一阵小蛙去鹿儿岛旅行的时候，给我寄来了这样一张明信片。

照片里，他和小红鼠在绳文杉的树下，背靠背隔着一小段距离，好似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小蛙低垂着双眼，一脸落寞；小红鼠也抛下一个伤心的小背影，仿佛看到她在另一面抽泣的样子。

照片的背面，只有短短的、小小的、一行字：

“妈，我今天和小红鼠分手了......”

当妈的我，竟看着一阵心疼。

一直以来，我总嫌他吃饭的速度慢也好、看书不专心也好、甚至朋友来了都不好客也好，他真正经历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才觉得，我还是能深刻读懂他心里的苦涩。

他和小红鼠最初相遇在一家鞋店的门口，小蛙透过街道上的玻璃窗，看到一双天蓝色的高跟鞋。他将两只小手掌趴在玻璃窗上，感叹道：

“好美啊。好想带给妈妈，她一定会喜欢。”

突然，一双粉色的小手掌出现在小蛙的余光里——是一只带着粉红围巾的小红鼠：

“真好看。我也想带给妈妈。”

小蛙惊诧地望向她。她有长长的睫毛，亮晶晶的眼眸，尽管门牙有点大，却十分可爱。

小红鼠觉察到一股目光，也扭头看向小蛙。她漆黑闪亮的眼眸里映出小蛙略显羞涩的脸庞。

两个小家伙彼此对视，不约而同竟都红了脸。

小蛙那是第一次接触鼠类生物。后来他对我说，小红鼠是个温暖的小家伙，她会用她温暖的小手主动去牵小蛙凉凉的手掌，她的体温永远让他有一瞬间找到了归宿的感觉。

他不会忘记那次一见钟情的感觉，像是冬眠之后扑面而来的春天。

第一次旅行，他们一起去了名古屋城。

那几天的天气很不错，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名古屋深色的屋顶，白白的墙壁，着实宏伟秀丽。

照片中，两个小家伙面对面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翘起小脚丫，玩得不亦乐乎。

我看到的活脱脱就是两个热恋中的小情侣，边走边玩，边嬉笑边相互扶持。

回家后，小蛙纠正我说：“我那是在教小红鼠游泳的姿势，因为她说她不会游泳，所以有一天我也想带她体验一下！”

我笑着点点头。

我想你一定也想做那个第一个陪她做她最想做的事情的那个小家伙。

只是，那个小家伙最终还是没能是你。

分手之后他又独自去了一趟名古屋。寄回来的明信片上，小蛙的背影比以往看到的都更加落寞又孤独。还是站在同样的石头上，拍下了同样角度的照片。也同样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只是心情和之前的早已全然不同。

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去想啦也别难过啦。”

他仰起头，认真又坚定地说：

“我还是想感受一下一个人和两个人的差别，之后我就能更加深刻地知道

——那时候我是发自内心、真的喜欢和她在一起。”

又记起来，有一回小蛙突然说他想去东北一趟。我说还是别去了，路途太遥远。他却执意要去，说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红鼠去吗？”我八卦地问道。

“太远啦我就没有叫她。”

好吧，他对女朋友的体贴，真是如同我对他的一样。

“哦，对了。”临出门前，他扭头补充了一句，“如果小红鼠打电话来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去东北了。”

“好，注意安全。”

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还是目送他出了门。

过了几天，在我焦灼的等待中总算收到了他的明信片。

照片中的他在别府温泉。一笼热气腾腾的温泉蛋刚从温泉里捞起，小蛙蹲在岸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来为了这一笼温泉蛋，除了承受人都会觉得烫的温度之外，着实还花费了不少力气。

他在明信片中写道：我记得小红鼠提过一句，说她爱吃温泉蛋，可是只吃过一次。因为去一趟东北很不容易，我觉得男孩子就应该悄悄为她做好所有的事情。你说对不对啊妈？别吃醋哦，我会给你带好吃的特产回去的，嘻嘻。

我笑了笑，这个小傻瓜。

尽管心里确实有些许醋意，还是从心底为他感到自豪。

后来的一次旅途中，两个小家伙途径有马温泉。温泉“哗啦啦”地流淌，冒出来的热气氤氲在空气里，让整个身体都感觉暖洋洋的。

“小蛙，谢谢你上次的温泉蛋。不过......你什么时候去的东北呢？”

小红鼠的问题让小蛙猝不及防。

“我......我......那是朋友从东北带来的！嘿嘿。”

“可是......上一次我打电话给你，你妈妈说你不在的时候你去了哪里呢？”

“我......”小蛙紧张地抹了把汗。

“不要骗我啦，我都知道了。”小红鼠说道，“我在别府温泉看到你了，当时我也在那里。”

“啊......？”小蛙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温泉蛋，所以想偷偷带些回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

没等小红鼠说完，小蛙拥抱住了她。

第二次来到有马温泉的时候，天气已经暖了许多。或许再难感受到那天那时那刻的温度了，因为拥抱止此了。

想着想着，小蛙眼眶湿润了。

世界上除了妈妈，第二个关心我的就是你了吧。

原以为感情最美的样子不过是惺惺相惜，原来它也可以很华丽，就像你眼里的星星；原以为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说的秘密，默默去做就好了，实际上我们早就已经坦诚相待，给对方最好的东西和最好的自己；原以为一味地付出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更多一点，实际上我们一直都在尽力比对方喜欢的更多一点。

还有一次，他们一起去了海边。

小红鼠不会游泳，甚至从来都没有碰过水。她喜欢大海，也惧怕大海。

小蛙沿着海岸线行走，小红鼠在身后蹲着身子学小蛙的姿势。

“你学我干什么呀？”小蛙问道。

“如果我能跟你一样跳着走，这样我们的画面会看起来更和谐吧，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一家的！”

小蛙脸红了，他低声回答：“我才不介意呢......”

海边的日晒快烤干了小蛙的皮肤，他带着他的大荷叶帽子，忍住不吭声。

小红鼠腿都快麻了，她歇一会跳一会，也忍住不吭声。

从海边回来之后，小蛙在水里洗了一个星期的澡，小红鼠在床上躺了一星期......

两个不同类的小家伙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适应对方，甚至不惜改变自己。据说感情到最后，会变得越来越像对方。

小蛙第二次去海边，太阳灼热的比上次更厉害。

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一旦走失了就再难相遇了吧。我想我不会再来看海了，因为每当我想起被太阳晒疼的皮肤，就会想起你。

想起你的时候，还是有点疼。

那时候，想陪你走遍大江南北是真的，想为你付出是真的，想跟你越来越像、没有任何距离是真的。

那时候，喜欢你，也是真的。

在二度走遍那些一起走过的痕迹之后，小蛙最后回到了绳文杉。

他回忆起那天说再见的时候，多希望小红鼠还能给自己一个拥抱，可是她分明比自己更难过。

我至今不知道他和小红鼠为什么会分开。或许因为小红鼠要去另一个不同环境的地方生活，而小蛙无法在那里生活；或许因为两种不同的生物终究还是存在不可逾越的差异；或许因为小红鼠有更好的安排而我实际上也是希望小蛙能拥有自己的“青蛙姑娘”，只是我不愿打破，这童话般的美好，这孩童般纯净的心灵。

又或许，和最初的喜欢一样，简简单单，最终不喜欢。

爱情一见钟情容易，天长地久困难。难在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操控，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和用心。曾经以为我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般配最完整的一对，只是后来时空扭转，还是把我们分向了不同的平行宇宙。当时我很想握住你的手，可是命运却没有赋予我足够的气力。

我以为足够喜欢就可以平息所有躁动不安纷扰烦乱，就能克服所有我们之间无法契合的地方，只是相爱有太多种可能，最终没有你，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可能不会知道——

那时候，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风和日丽，徜徉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