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活得久了,愈发觉得人的一生注定是孤独的。所有曾经和你有过联系或关系的人,早晚有一天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或早或晚。
高中的时候背诵赤壁赋,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我总羡慕苏轼,羡慕他们那一代的大文豪,怎么能够如此从容面对生死离别呢?在后来读了另一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才明白,原来人是忘不了过去,忘不了一切伤痛的,只是将悲伤和思念留在心底罢了。时间长了,人的心不会随着世事变迁随之麻木的。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爷爷去世了。时间定格在放假之前,记忆也定格在那之前。
最后几次见爷爷的时候,其实爷爷已经思维不太清楚了。只是张着眼睛,紧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出我,但没想到竟是诀别。
从学校开往家里的路,相当于从城郊开往市中心。每次回家之前,从教室出来到找到父亲的那段路,格外有一种愉悦。总感觉有阵风推着我向前走,回到家里的怀抱。那时一个月放一天假,所以那一天会格外激动。
那天父亲看到我表情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他的脸色在逐渐向城市过渡的时候,变得不那么自然了。突然间说有事要告诉我,在我的猜测里。一般都是不太好的事,可能是要出去找工工作了,或是家里最近手头紧一点啊,不过这些事情都在我接受的范围之内。“你爷爷走了”,“啥意思?”“你爷爷不在了。”
人在初接受这样的消息时,其实情绪不会突然变化,而是大概先一愣,然后回忆上涌,确认事实。眼泪之后才会如泉涌出。自然,这算是这辈子第一次经历至亲之人的生死离别,虽然早有预料,只希望生命中这样的时刻能够来的晚一些。后来每每想起高三时自己抄过的一首诗,过去的回忆就会像留声机一样在脑袋里回想。
《爷爷是个老头》
打我记事开始,爷爷就是个老头,
他那么老,好像从不曾年轻过,
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爷爷,
可我从未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死,
我总以为,一个人再老,
总可以再活一年,
可有一天他还是死了,
就像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没了,
完了,
他的一生我也知道的很少,
他说过一些,我不大记得起来
就像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声爷爷。
我难过的是爱我的人走了,可奶奶难过的,确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走了。之后家里没人在随随便便提爷爷的事情,可奶奶每次不由自主想起时,还是会掉下泪来。除了我和爷爷的事情,似乎再没见过奶奶流过泪。
我是个男孩,对的,是个男孩。所以因为我是一个男孩,我的一些行为便被定性为羞耻的。 可我依旧爱哭,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每年生日的时候,因为思念母亲,哭。
在家呆着时,看着爷爷的相片,哭。
在学校时,思念远在吐鲁番的男朋友,哭。
为过去的事情而哭泣,为将来的事情也哭泣。我的一生用眼泪堆砌起来,我眼窝处的泪痕格外明显。但其实矫情和感性是人追逐理性最大的天敌,我总是深深厌恶自己。
昨天,一起支教的一位伙伴,家中传来噩耗,她的爷爷去世了。她和我有共同的遗憾,没能见至亲之人最后一眼,没能和最爱之人好好告别。人在最悲伤的时刻,其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需要的只是另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一个曾经经历过这些的人。我像叙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劝慰她,说话的同时格外平静,这上半年流的眼泪太多,已经快忘了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其实,写下这些东西,有些时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经历生死离别,远在叙利亚的一位父亲在一天之内因恐怖袭击失去妻子孩子,《海边的曼彻斯特》里因为父亲的酗酒,导致家中失火烧死了全家人。成千上万的人在于孤独作对抗,我一个个体所释放的情绪,其实无足轻重的。
生活一直向前走,可能时不时过去向你招招手,你知道,停不下来的。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前行,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选自《了不起的盖茨比》
生活了十九年,听了无数歌曲,看了无数电影,见证了无数人的人生,或真或假。我最向往的,就是余虹的生活。以电影《颐和园》台词作为结尾。
人其实是愿意孤独的,人也是愿意死亡的。要不然,为何偏偏与最心爱的人作对,为何对眼前的一切漠然,而去注目永不可及的事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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