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终身未娶,亦无子女。他调侃自己的艺术创作就是子女,诗是儿子,画是女儿,早些年,主要靠卖画维持生计,来维持自己的诗歌爱好。到了晚年,画画减少,因为出版的诗集,足够支撑生活。他为艺术而献身,爱情在木心文学作品中占比较小。但是在木心一生中,也经历过或见证过格式各样的爱情故事,从他的诗中,我们也能看见他对爱情这一永恒话题的理解和思考,除脍炙人口的《从前慢》外,木心的爱情诗还有很多。
1、从前慢
总想回到过去,想要回到的其实是人与人之间的真心与热忱,说话不拐弯抹角,熬煮的豆浆香郁醇厚,向往简单质朴的爱情,一生只够爱一人。就像西湖因为汇聚了太多文化,反而不够纯粹,现代人因为有了太多选择,反而忘却初心,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2、眉目
明明因爱而不得大病一场,却还调侃对方的美貌只是一般。受伤的心需要时间治愈,明明就是放不下,才要义无反顾去别处。忘记一个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眉目
(木心)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
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如若再晤见,感觉是远远的
像有人在地平线上走,走过
只剩地平线,早春的雾迷濛了
所幸的是你毕竟算不得美
美,我就病重,就难痊愈
你这点儿才貌只够我病十九天
第二十天你就粗糙难看起来
你一生的华彩乐段也就完了
别人怎会当你是什么宝贝呢
蔓草丛生,细雨如粉,鹧鸪幽啼
我将迁徙,卜居森林小丘之陬
静等那足够我爱的人物的到来
3、如歌的木屑
爱情本身是美好的,它永远如树木一样茁壮成长。但是相爱的两个人也可能会分开,分开的原因很多,也许是性格不合,也许是时机不对。但是,最后,我们记得的也都只是对方的好。爱情最珍贵之处在于对心灵的滋养,而无关结局。就算不曾拥有爱情,但我也从不否认爱情的美好。
如歌的木屑
(木心)
我是
锯子
上行
你是锯子
下行
合把那树锯断
两边都可
见年轮
一堆清香的屑
锯断了才知
爱情是棵树
树已经很大了
4、以云为名的孩子
木心一生漂泊,以云游四海为家。虽然无人管束是木心所向往的,但是被辜负被拒绝的窘迫,木心也在多年前遭遇过。多年以后,他想起这么一个人,恍如隔世,却近在眼前。不怪樱花太美,只怪年轻的自己太过俊俏而忽视了爱的存在。
以云为名的孩子
(木心)
四月四月想起你
时时路遇樱花
从前,每日樱花下
谈几句,就散
你嬲我一宵
闪避我七天
七天后,你
若无其事地泥上来
樱花盛开即谢
你的事,总这样
四十六年游去
你若记得,也不是爱
自己太俊
不在乎别人
偏偏是你的薄情
使我回味无尽
5、JJ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不可取代的人,其它人只能算她的替身,而我们总是在很多人身上寻找这个人的影子。但是,也许因为叠加了太多的想象,这个形象已经脱离了她本人,也早已脱离现实。放下,是道难解的题。活在回忆里的人,很难愿意接受新鲜的人和事。
JJ
(木心)
十五年前
阴凉的晨
恍恍惚惚
清晰的诀别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
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6、春汗
共处爱巢是私密之事,在爱情中感受到的美好,会重新建立对世界的认识。在爱中,我们忘记了自己是谁,却清晰感受到世间万物的变化。那个地方,那个人,转瞬却已如烟。
春汗
(木心)
嫩寒风来
意趣怯怯生
同样的季节
那时有条河
河边小楼
凭窗弥望田野
柳丛,竹林
农舍炊烟升起
我们在床上
天色还没有夜下来
乡村总有人吹笛
我们穷
只此一身青春
我们在床上
檐角风过如割
凄厉,甘美
黑暗中笛声悠曼
香热汗体
我们在床上
小屋如舟
柳枝弗打窗槛
芦苇,芦苇
雨,我们雨
远江轮船冉冉长鸣
繁华人世之广袤
我们简素
我们在床上
7、河边楼
青春是在哪天消逝的?你是否还记得?回到小桥流水的河岸旁,清明过后,诗意无限。爱的主体是人,爱意缠绵。爱情定格在诗情画意里,祭奠青春逝去的忧伤。
河边楼
(木心)
溷(hùn)绿小运河
岸畔瓦房栉比
芦苇丛中石阶
檐栏,盆盆红花
江南市郊每若此
予尝赁楼以安身
授业,鬻(yù)画,卒岁
五年如一日(如一宿)
清明时节,雷雨过
推窗风来蛙声满水田
爱,就抱着爱
夜夜欲壑难填
通宵灯明,肉体如管弦
润了这那又霑那这
餐胜恣覆
聆谀逞痴
浑忘计智愚良莠
有耽无类,隽才出少艾
田野里的麦芒呀
日照摇金,月笼流银
小石桥堍(tù)密约
河滩淤泥裸足搂行
我们以形骸为贽(zhì)礼
确曾是,蒙昧的智者
喜怒哀乐皆可念
虽然我并未预知
青春是一去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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