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早就上了床,还特别在洗完澡后,给自己的脖子,耳背后,胸前都喷了香水……
这个香水是老公特地从香港带回来的,说是可以助性。但很长一段时间吧,她完全提不起性趣。即便是老公千般爱百般宠,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几次三番后,老公也没有了激情。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最近半年里,有一件事让她操心、闹心和烦心。40岁的她是一家贸易公司负责对外出口的部门经理,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多数时间都在外面跑。而让她操心、闹心和烦心的事,是她母亲的事。
她就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女儿芳芳,大名杨希芳。40年前,芳芳出生,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宠着她一路走来。在芳芳25岁那年,父亲不幸病逝。母亲也思念成疾,高血压伴随支气管哮喘,常年吃药。
不久,芳芳结婚了。母亲特别高兴,期待着早日抱上外孙。可不曾想,芳芳别出心裁,说是一辈子不要孩子,要当什么“丁克一族”。母亲无法接受,见着芳芳就没完没了地说她。被母亲说急了,芳芳也来气了,于是就说,“妈,你再这样没完没了啰嗦,我就不回来了。”
芳芳其实是个孝顺的孩子,她哪能放得下母亲。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没有事的周末,芳芳叫上老公,一起回到母亲的身边。芳芳让老公当下手,做了母亲喜欢吃的几样菜,有板栗炖鸡,有红烧排骨,有麻婆豆腐。
吃饭的时候,芳芳给母亲夹鸡腿,芳芳的老公给岳母盛鸡汤。母亲看看芳芳,又看看女婿,把碗轻轻地放到桌上,问女婿:“小陈,你跟我说,是不是芳芳的鬼主意,当什么‘克’?”
女婿小陈说:“妈,是‘丁克’。人家美国日本欧洲好多人都‘丁克’,享受二人世界。妈,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
母亲还是盯着女婿,“你父母也同意你们……‘丁克’?”
小陈看了看芳芳,芳芳不置可否,但眼神分明告诉陈翔,这事没有商量。于是 陈翔稍作迟疑后说,“我父母……尊重我们的决定。”
芳芳的父母同在一个企业工作,虽说离市区较远,但企业职工来自全国各地。各种观念相互碰撞,总的来说,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在企业里,做“丁克族”的虽然是极少数,但因为比较新鲜,比较前卫,引起过大家的议论。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鲜劲一退,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芳芳的母亲是个财务人员,她没想过这个什么“丁克”会出现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刚开始还以为是女儿他们哪一方身体有问题,结果女儿给予了断然的否定。后来一两年过去了,仍然不见女儿怀孩子。多次问女儿,女儿却说两人世界特别好,没有尿布、奶瓶、送幼儿园的烦恼。
今天看着女儿女婿都回来了,芳芳的母亲又忍不住提起这档子事。见女婿迟疑的样子,说:“‘丁克’就那么好?我和你们的父母亲一直盼望着你们能给我们生个一男半女的,怎么就这么难?生个孩子都要学外国人? ”
芳芳:“妈,我和陈翔每天工作都很忙,经常在外面出差。现在这个社会竞争很激烈,不努力,就有可能被淘汰。养个孩子,如果不能给他好的生活、好的教育,那就是在害他。再说,我们都要工作。你看,我们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住房,上下班都还要挤公交。所以就是要趁现在年轻多赚钱才行,哪还有精力去带孩子。”
母亲:“你看看周围邻居,哪个不上班,哪个不在外面跑?有谁没有要孩子?好事不学,学什么外国人。我不管,趁现在还不晚,改变主意,马上生孩子。”
芳芳:“妈!……”
这顿饭就没怎么吃好。
这以后,芳芳夫妻俩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走过了七年之痒。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陈翔还是想要孩子的。他和芳芳之间有过好几次的沟通交流,但他们都被现实打败了。看着身边同事朋友,结婚成家生孩子,在事业和家庭的问题上顾此失彼,身心俱疲,芳芳首先退却了。陈翔也在纠结中对妻子做了妥协。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芳芳面临一个难题。她的母亲年龄越来越大,一个人住家,加上身体有病,越来越让人不放心。
这时候,芳芳已经买了房,买了车。几次要母亲过来和他们一起住。但母亲总是说,“你父亲一个人在这里,我走了,他会很孤单的。”始终不肯去女儿那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芳芳母亲始终认为两代人住在一起有诸多不方便。偶尔去几天还行,时间一长,各种矛盾就会冒出来。哪怕是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有事,面对面会越来越尴尬。更重要的是,没有小外孙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结。
但母亲的现状又让芳芳不放心。有几次,芳芳去看母亲。母亲要么病在床上,想要喝口水都为难。要么常常忘了吃饭,呆呆地坐在芳芳父亲的遗像前就是一整天。
这时的芳芳开始意识到母亲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顾她了。于是,就和老公商量,给母亲请一个住家保姆。奔波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却没想这个保姆不那么尽心尽责,甚至还有言语伤害。最终,芳芳将母亲送进了养老院。
这家养老院在本市相对比较正规,虽说是民营资本为主,但政府也给予了一定的资助,并从政策上、法规上做了相应的规范。芳芳将母亲送到这里之前,做过一些调查了解,虽然每个月的费用在6000块钱上下,母亲的退休金加上他们的补贴完全没问题,且感觉环境不错,设施干净整洁,日常护理比较到位。更因为养老院的院长与老公陈翔是高中同学。因此,当他们找到这位同学院长时,院长很热心,在床位比较紧张的情况下,想办法将芳芳母亲安置了下来。
解决了后顾之忧,芳芳和老公更是全身心地忙工作了。他们还有个规划,准备去欧洲旅行。
有一天,夫妻俩难得有一个清闲的周末,正准备去60多公里外一个风景区度假,陈翔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陈翔对芳芳说,“希芳,养老院我同学打过来的,说妈妈今天早上起来一直在哭,劝都劝不住。让我们过去一趟。”
没办法,芳芳两口子开车赶到了养老院。母亲一见芳芳,哭得更伤心。同宿舍的另外四位老人见芳芳他们过来了,纷纷找借口躲了出去。
芳芳问母亲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收住哭声,怯怯地说,“他们欺负我,抢我的饭吃。还把你送的水果都给吃了。”
芳芳对养老院的一些传说多少听说过,听母亲这样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停地安慰母亲。待母亲平复下来后,芳芳他们准备离开。母亲突然拉住女儿的手,朝四周看了看,轻轻地说,“阿芳,这里的小阿姨好凶。我怕。”
芳芳突然意识到,养老院的那些传说也许是真的。于是,她对母亲说,“我们去找一下院长。”说完,就和陈翔一起去了院长办公室。
这天是周末,但院长在值班。见到陈翔两口子,热情地给他们倒茶。寒暄了几句后,院长比较直接地说,“养老院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我们有管理制度,我们还有监控,我们每个月还要对护工进行培训和教育。但你知道,任何地方都有‘灯下黑’。再说,这些护工确实辛苦,他们大多是农村的,不是为了挣点钱,谁愿意做这些伺候人的工作?”
院长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可以保证,来这里的每一位老人都能吃上饭,有人照顾。但我不敢保证言语伤害,甚至护理过程中的小动作、冷暴力不发生。你们也看到了,其实老人之间也会有伤害,我们真的管不过来。说实话,养老院就是个被社会遗忘的角落。有儿女的,儿女孝心好的,谁愿意把老人送到这里来。哦,对不起,不是说你们。”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给陈翔两口子看,说:“有的儿女把父母送过来后,不闻不问。但好歹是有儿女的,一年也来过一两次。那些没有儿女的可就惨了。在我们这里有不少。不瞒你们,我们这里有护工虐待老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位。他是一家国企副总,有钱。退休没几天,突然脑梗,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没儿没女呀。从医院出来就成了半身不遂的人,没人照顾,被社区送到了我们这里。护工虐待他,我们就报了案,她被拘留了半个月。人老了,有钱也买不来有儿有女啊!”
陈翔似乎被触动,点了点头。芳芳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陈翔赶紧说没事没事,给搪塞了过去。
从院长那边出来,芳芳他们再次来到母亲的住处,见回来了两位老人,便对他们说,感谢他们和自己的母亲作伴,也谢谢他们的照顾。说完将带来的水果分给了他们。临走,又找到专门负责照看母亲的护工,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又塞给她400块钱。
隔了一周时间,芳芳在闺蜜的陪同下去养老院看母亲。听老公说,同学院长表示会重点关照母亲的,让她放心。到了母亲的住处,正好看见院长在批评护工。芳芳在一旁听了一下,大致晓得是护工在给母亲更换尿湿的裤子的时候,不光说话重了点,而且还骂了母亲。又恰好让院长碰见了。至于是不是又恰好让芳芳碰到,就不好说了。
随后,芳芳陪着母亲到外面走了走。
芳芳:“妈,您住这里还习惯不?”
母亲:“还,不习惯。想回家。”
芳芳:“妈,不习惯也要习惯,习惯就好。这里再怎么好,当然比不上在家里。但毕竟有人照顾。有些事情,您就不要太认真了。这里的院长是陈翔的同学,我们给他反映了情况。你看,刚才不是批评那个护工了吗?”
母亲:“我还是怕。你要经常来。最好每天都来。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芳芳:“妈,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这两天要出差,可能要十来天时间才能回来。有什么事,您要学会忍,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院长,让院长给陈翔打电话。还有,这是我的闺蜜,你也可以找她。我把她的手机号留给您。另外,这些做护工的人也不容易,一个人要照顾七八个老人,您也要理解理解。入秋了,您要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回来的路上,闺蜜感慨地说,“养老院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想想以后老了,要住到这种地方来,真的不敢想象。”
芳芳说:“我也是没办法。”
闺蜜:“芳芳姐,你要丁克到底吗?”
芳芳:“什么意思?”
闺蜜和芳芳的老公陈翔在一个单位,某种意义上讲,她就是芳芳在陈翔身边的卧底。她小心地说:“芳芳姐,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什么事?讲嘛。”
“你有没有感觉,翔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有啊!你别疑神疑鬼的。”
“是真的。我发现翔哥越来越喜欢小孩子了。”
“那有什么。我也喜欢小孩子。可喜欢不等于自己要生。你看你现在,被两个孩子拖着,哪还有自由身。”
“一个男人,一个丁克的男人,突然喜欢上了孩子,我觉得,他的心思变了。你们之间真的没有讨论过孩子的事?”
“讨论过啊。那就是不要孩子。好啦好啦。有空闲,你帮我到养老院看看。我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半个月后,芳芳出差回来了。放下行李箱,就开车来到了养老院。在母亲住处的门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芳芳推开门,看到了这样一幕。母亲的裤子褪到了小腿上,光着屁股坐在坐便椅上,浑身在发抖。刚想问话,就听到门外护工粗声粗气的声音。
“这老不死的一连几天把屎窝在裤子上,真是碰哒鬼了。”
护工猛然看见了芳芳,马上收敛了情绪,说:“杨……杨总,您来了。您母亲刚把屎……哦,把裤子搞脏了,刚给她换上干净的,那边又一位老爷子把尿窝在了床上,我就去那边了。这里就……”
芳芳完全被眼前母亲的样子震惊了,对护工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知道这几天天气很冷吗?”
旁边那几位老人也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帮护工说话。
“臭死了。搞的一屋臭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有钱,干脆给你妈搞一个单间。”
“就是。别影响我们。”
芳芳继续盯着护工,说:“我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啊?”
护工定了定神,说:“你母亲早几天感冒了,打电话给你老公,他说有事,很忙。一直没有来。院里给她吃了药。可好了后,她就管不到自己的屎尿了。”
母亲委屈地对芳芳说,“我头痛,起不来床。想解手,就是喊不动她。芳,我真的不愿意住养老院了。睡不好,也吃不好。有几餐还是吃的剩饭剩菜。”
护工分辨,说:“老人家,你不要乱说话。什么时候给你吃剩饭剩菜啦?”
此时,芳芳已不在怀疑那些有关养老院的“传说”了。她当时就决定,不再让母亲住养老院了。随后就办了手续,将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临走,她对护工说,“记住,你以后也会要老的。”
回到家里,芳芳问老公,养老院来电话让他去 ,为什么不去?陈翔辩解说自己单位那几天特别忙,他根本走不开。芳芳选择了相信。
母亲在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芳芳又将她送回了原来的老房子。因为,母亲在她这里住不惯。随后,芳芳用高薪从家政公司请来了一位保姆。
忙完这件事后,芳芳进行了反思。因为,老公陈翔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母亲可能会比你幸运。”什么意思啊?芳芳想了又想,终于明白,母亲幸亏有自己。养老院里还有一些老人完全没人探视,就像被社会抛弃了一样。再想到自己将来也有老的那一天,突然明白上次在养老院,院长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她心里在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准备跟老公挑明。
这就有了芳芳沐浴更衣、抹助性香水、早早上床的举动。等老公上床后,芳芳一把搂住老公,尽显女人风韵。老公对妻子的举动有些惊讶,但随后又有了惊喜。两人很长时间没这么如胶似漆了,所以特别尽兴。就在老公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套套来的时候,被芳芳阻止了。随后,芳芳的一句话,让陈翔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芳芳尽显娇羞地说:“老公,我想要个孩子了。”
陈翔说:“希芳,你,你这是……?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两人都没有去上班,而是在沟通要孩子这件事。正说着呢,陈翔的手机响了。看着来电显示,陈翔有瞬间的慌乱。在妻子的注视下,陈翔拒绝了来电。说是骚扰电话。芳芳要看陈翔手机,陈翔不给。
芳芳用女人特有的敏感敲打丈夫,“陈翔,你不会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吧?”
陈翔嘴硬,但底气不足,说:“别瞎猜。这么些年了,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芳芳:“听说你突然喜欢上了小孩子,还打听幼儿园的事。是不是跟我一样反悔了?”
陈翔:“没有的事,听谁说的?又是你那闺蜜吧。”
芳芳默然。沟通没有结果。
几天后,闺蜜找到刚出差回来的芳芳,说几天前带女儿去医院看病,看见陈翔陪着一个挺着大肚子女人从妇产科出来。这让芳芳有种莫名的紧张。然而,这还不是要命的。更要命的是,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居然到芳芳家里来了。还很直接地对芳芳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陈翔的。这让芳芳顿时陷入崩溃。
打发走这个女人,芳芳到陈翔的单位找到他,希望陈翔能够说清楚。陈翔先是矢口否认,见妻子逼问自己的神情,倒也很快镇定下来,痛快地承认了这件事,并对芳芳说,“希芳,我反悔了。我不想当什么丁克了,我想要孩子。”
芳芳还在愤怒中,说:“我不也想要孩子了吗?我们不是在商量了吗?”
陈翔:“已经迟了。我等不及了。你把妈送到养老院,我就开始反悔了。老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着养老院那些无儿无女的老人,我感到后脊梁一阵阵发凉。我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
芳芳瘫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说出那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两年后的一天,独自一人在公园踟蹰的芳芳,看到了这样一幕:陈翔两口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在游乐场玩碰碰车。一家人其乐融融,充满幸福感。
阳光下,草木茂盛,欢声笑语。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芳芳无关,她只有属于她的形影相吊。后来,芳芳辞去现有工作,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再后来,风韵犹存的芳芳成了某大公司老总的续弦夫人。只是不久,又离婚了。据说这位老总断然拒绝了芳芳想要孩子的要求。还说不想多一个人分家产。
芳芳的母亲没能看到这一幕,去找自己的老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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