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梨树下,一老头儿坐在小木凳上,嘴上叼着烟,只吸两口便把烟用手指掐灭,装进左胸口的口袋里。双手扣住翘起的二郎腿,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那老头儿是我一生唯一的软肋——爷爷。
在他50岁的时候,刚刚经历丧母不久的还在襁褓中的我就被家人抛弃,把我送给了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他就这样命中注定似的做了我的爷爷。
脾气暴躁的爷爷
爷爷的暴躁脾气我可是打小就见识了,并有些小恐惧。小时候爷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有妈妈,你要比别人更懂事。所以自我记事起就开始学做各种家务,幼小的我够不到家里的灶台就站在小板凳上,爷爷在灶台旁指导我做饭炒菜。有些时候,饭或菜做多了爷爷的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厉声指责我大手大脚不懂数数,说两个人能吃得了多少......
小时候家里养了许多兔子,我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拔草妹。一天一只母兔生了六七只小兔,爷爷跟我说的时候喜上眉梢。我随口说了一句:又生了(前两天另一只母兔也生了)?他瞬间脸就青了,瞪着我,斥责我说话不吉利,怎么能说“又”......好一顿训斥后才平息下来。
那年盛夏,邻居家来了一对夫妻工人还有他们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五六岁的光景吧。小孩总是很容易打成一片,我们经常一起用竹竿粘蜻蜓,一起扮大人过家家,她还会帮我一起拔草给兔子吃。只是偶然间爷爷不知哪里听来说她有小偷小摸的前科和毛病。遂勒令我不许跟她玩在一起,怕我学坏。
那时候哪懂得该或不该,只知道在一起玩挺开心,便私下偷偷跑出去和她玩。每次回家都是蹑手蹑脚,怕爷爷在家,怕他的“精明”。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我们以为自己很聪明的时候被爷爷看到了。二话不说就抄起竹锅刷往腿上使劲打。
农村里刷锅的竹锅刷是选用老熟粗大的竹子,取其中一节,一头留节,另一头不留,把不留节的一头细细劈开,劈成粗细均匀的细条,一般劈到整根竹锅刷的三分之一。
用它来打人可不是一般的痛,我的小腿被打的鲜红一片,还有凸起清晰的肿痕。又不能反抗,只得不停地说我错了,不能在他面前哭,越哭他越烦躁,打的就越重,只能躲在放柴火的墙角抱着肿痛的双腿默默哭泣。
面对他又双叒叕的暴脾气,还是孩子的我不敢顶撞,总是默默流泪。
偶尔感性的爷爷
隐约记得小时候的我还是个活奔乱跳,有点“多动症”还有点小话唠的小女孩。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规规矩矩,沉默寡言,别人跟我说话立马涨红了脸,羞涩无比。与其说是羞涩,其实更是自卑。知道了自己与一般家庭的不同之处,也知道了无力改变的无奈。
他见我开始沉默起来,以为我是成长了,不再“疯疯癫癫”。有时他会深沉严肃的问我,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不要他。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他便会伸出手跟我拉钩,说一百年不许变。那一刻,他像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用拉钩的方式让自己缓解害怕孤独终老的焦虑。
这样的话,他来来回回问过我好几次。仿佛要一再确认才能安心,又仿佛对飘渺的未来隐隐担忧。我知道,他怕我长大嫁人,孤零零一个人,怕我不管他了。但我知道,自从他成为我爷爷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注定要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只要你安康,顺遂,喜乐,哪怕充满荆棘坎坷,我也要在最冷的枝头用一生的力气为你遮风挡雨。
老泪纵横的爷爷
读高中时,有一次放学回家,爷爷独自坐在灶台前沉默不语。以往回家他都会在门口望穿秋水的等我,这次不仅不抬头看我还沉默不语。再三追问下爷爷缓缓地抬头,褶皱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原来是继母生的儿子满月,但亲爷爷说别让我爷爷和我知道,说我们是孤儿老小不吉利,怕冲撞了孩子!
那一刻,貌似有无数根针往我心上狠狠地刺,刺的满心是血。看着在褶皱皮肤风干的泪水,悲痛含泪的嘤嘤啜泣让人很心疼,很心酸,也很无奈。
爷爷说我们都是苦命人,他也是在很年少时就失去了双亲,过早的扛起了孤独无依的人生。后又遇到同样孤苦的我,我们就这样在摇摇欲坠的泥墙瓦房里相依为命了二十余载。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他骨子里依旧还有年轻时的暴脾气,只是平添了几分被岁月摧残后的柔软和温和。
他是我心底唯一的软肋,只要想到我们相依为命,想到对他寥寥无几的陪伴,在不可逆转的老去的生命面前,显得异常单薄。在匆匆而逝的岁月里,他始终牵动着我凄冷的心底,成为了有温度的软肋。
人生在世,但凡有爱,就会有软肋,有软肋自然也就有铠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别人看不到也不知道,只有自己能体会。我会披着软肋化作的铠甲,一路披荆斩棘,纵使有再多的枪林弹雨,也勇往直前,因为我有最有力量的软肋和最坚实的铠甲——爷爷!
希望我们都有化软肋为盔甲的勇气,披荆斩棘,一路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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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我相信你也是你爷爷最有力量的软肋和最坚实的铠甲
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