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霁清轩门槛时心情有些沉重。
张新颖《沈从文的后半生》以1948年暑假,杨振声邀请沈从文等几个朋友到颐和园霁清轩消夏开篇,紧随其后的是,前半生奠定在中国文学界独特地位的沈从文一度成为“反共文人”;其弃甲归田的弟弟在“镇反”中被枪毙;追求政治进步的儿子成了“右派”;他自己几次跃跃欲试、几次放弃……
周末及节假日闭门谢客。虽然那时距解放军入城只有5个月时间,但从沈从文的《霁清轩杂记》书信中能感觉到他的轻松和乐观,“在山上拾松果枝子做熏鱼”、“看孩子们去昆明湖游泳”,更重要的是,他自信地和儿子说: “这书(《湘行散记》)里有些文章很年青,到你长成大人时,它还像很年轻!”更夸口说:“要好好的来写些。写个一二十本。”
霁清轩廊柱上的绘画在皇家建筑中颇为少见。 摄影 陶锋之后他的旧识、时任南京政府青年部次长的陈雪屏到被解放军包围的北平,抢运学者教授,通知沈从文全家南飞,被他婉言谢绝。
为何谢绝?他在1949年被点名抨击后自叹道:“台湾骂我是反动文人,共产党说我是反共老手,我是有家难归,我往哪去呢?”这可能是其中一种解释吧。几年后“开明书店通知他,因为他的作品已经过时,所有已印未印书稿及纸型,均奉命销毁。稍后他又辗转从香港媒体得知,台湾也明令禁止出版他的一切作品”。
试图在院中找到沈从文当年留下的痕迹。在这个小小院落中,他再一次向夫人抒写「情书」,重现创作冲动;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左臂搭右臂,淡定地望着镜头;与梁思成夫妇等人合影的背景建筑,当然是枉然。
当年与沈从文等人同行的德裔美籍教师傅汉思在半山坡用睡囊过夜的小亭子 。之前互联网上有文章说,民国时期霁清轩是北平政府的内部招待所,沈从文去那里消暑,因得到北平市长何思源的批准。1949年后至1966年,为“北京市委租用(彭真居住)”,“现在是颐和园内部招待所,招待高官之用。”
那么,2018年12月13日霁清轩悄然开放意味着什么?沈从文告别这个院落70年?沈从文离世40年?应当都不是。
去那里参观的猎奇者居多,数十年的“谢绝参观”给人们留下想象空间,有人隔着窗户向内张望,煞有介事的说:“好像不久前还有人住”;另有人高声说:“若不是反腐,怎能向百姓开放?”
另一个令我不解的是,霁清轩逢周末、节假日闭门谢客。公园内的景点应当随公园的开放时间。全国博物馆闭馆时间统一为周一,去年夏天去山东聊城傅斯年陈列馆就因此吃了闭门羹。想来想去,周末不开放的好像只有政府机构。
(2019年1月22日)
今天再入霁清轩。去年12月对外开放后这里一度熙熙攘攘,很多人都想目睹这封闭了70年“园中之园”的风采。
尘嚣过去,现在幽静了,更有庭院深深的感觉。向工作人员询问绿色柱子上为什么是白色图案?对方笑容可掬地答:是藤萝花,清代一种独有的装饰彩画。
继而问,可知沈从文先生当年在哪间房消夏?
“过去这里是内部招待所,有的房住领导,有的房住秘书和警卫。”看来这位职员不知道沈从文1948年夏天曾在这里小住,或者沈从文的名字对她有些陌生。
(2019年7月17日又及)
疫情高峰过去,作为谐趣园一部分的霁清轩和主园一起重新开放。虽然跟随导游小旗而行的旅行团在主景区重现,但是这座“园中园”尚未重现疫情前的喧嚣。
两天前与一对曾经做职业导游的夫妇同游霁清轩,偏爱谐趣园的他们对这个小院大加赞赏,事后特别提供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代建筑知识普及与传承系列丛书北京古建筑五书”——《北京颐和园》中关于霁清轩的资料:
“谐趣园的北侧还有一个叫霁清轩的小院,其婉约小巧的风格也接近江南园林。这里的地势比较高,向北可以俯瞰园外,当年乾隆帝经常在此凭栏而坐,近赏小园山水,远望田野村舍,写下了‘凭栏遥纵目’这样的诗句。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从来没有到过江南,但对谐趣园和霁清轩仍然很有兴趣,慈禧还经常来这里闲坐并吃点心,为此特意在附近增建了一座酪膳房。”
(2020年9月19日 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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