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在外的青苔,爬上小路旁的灰色石板,淀落于地的花香,春华满意,歇下几路往事。
仅有一摊红纸,用以聊以自慰。
躺下来,想起那满屋芬芳,少年耳畔再次响起缤纷落地后的薄碎声。
他死了,“他死了?”美妙的声音宛若莺啼。
睁开眼,体会了死而后生的感觉的许久之后,元癞起身,还有轻飘飘的虚浮。
打量着自己所处之地。才半挪过脑袋,就迎面看见了一面花容。
一面雪白的花容。
“你好些了吗?怎么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花吐露了芳香。
元癞闻出了女子的体香,不同于深宅里百花烈艳,一如曾经熟悉的白棠花,梦幻而又纯粹。
咽了咽口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无任何伤痕后,堆笑回道:“多谢姑娘担心,小生无事。”
“那就好,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平淡的脸色说着不对的话。
至少元癞是这么觉得,前脚满是担心,后脚没事就要赶人,变化之大,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姑娘,在下告辞了。”言简意赅的回道后,立马下床走向房门。
女子不变的平淡,让元癞内心得疑惑愈加沉重。
用力推开门,环顾四周,才发现回想起自己已经离家三天了,不,应该是不止三天,自从在离家出去行商办事第三天的晚上遭遇匪徒袭击,最后被一名匪徒持刀给吓昏晕倒后,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现在再看着眼前的这片海,对家和自己所处的地方更是充满迷茫。
“没想到我元癞也是一方富豪,如今也不过是一名浪子,难寻方向啊!”
“如果你要回家,往东一直走七千里,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听见声音的元癞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名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
女子也不躲避,两人目光直接相遇,盯了半刻,元癞刚欲开口,女子先声说道:“你是我在海边捡到的,见你中毒出于好意便救了你,而在为你解毒的过程里,发现了挂在你身上的金锁,看着模样款式,就知道是只有东边的桓州城金铭坊黄黎大师才做的出,上面还有他的标记,一个极小的‘黎’字。”
听完话后,瞧见女子毫不躲闪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也只好闭嘴不言,思量片刻,说了一句“多谢,姑娘之恩在下来日再报,告辞”后。
满歩向东边走去,那里已经昏光万丈,暗淡地,稀释了男子的身影,吞没了白棠。
恍恍惚惚,淅淅沥沥,回到桓州城正巧大雨。
天公不做美,奈你元癞又若何。
若落汤鸡,丧家犬,连夜的磅礴大雨再加上几月来的奔波流浪,元癞较好的模样也变得面目全非,抵比乞儿。
火红的朱户大门,田堵着大大的“福”字,加上桃木门匾上的鎏金大字——元府,分外显眼的揭示了年前的意味。
用力推开门,不真实的轻松,元癞搓了搓手,嘴里嘀咕着。
不安的气氛,透过阔大的庭院,扑面而来。环顾四周,一个规矩的正四方形。
目光所及,是熟悉的家,陌生的四合院。
新鲜的红色沾染了死亡的呼吸,元癞止不住的咳嗽,和捏住鼻子,踌躇地找寻自己亲人的遗迹。
沉甸甸的忧愁,一瞬间冲洗了他原本的疲惫。
直到在自己房间里找到一把钥匙,和一副画像。
金钥匙配上金锁,画像上有着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
金锁轻易的打开了锁,却打不开元癞对花中那个女人的陌生记忆,唇齿轻启,女人仿佛欲道因果,一袭红袍套在她娇瘦的躯体上,元癞伸出手。
忽然地,他想把那件红色给剥落下来,他觉得,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很不好看。
金锁打开后,从金锁的夹层里元癞找到了一颗种子,一朵花的种子。
端详着这颗小小的种子,元癞的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豁然转身出门,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去见一个人了。
金铭坊外,密密匝匝的水,自上而下的,扑空了元癞的灵魂,这天对自己,总是那么不厚道,或者说,是他对那个人,心虚了。
将额前的发,渗着水,一起抓到头顶,水还是止不住的漏了下来。
元癞笑了笑,门外,水还不停的挤进门内,堆积起来的血和肉却想着逃到门外。
那些血和肉,都是他府内的仆人家眷。
除了那个画中的那个女人。
“你来了。”元癞晃了晃脑袋,他想骂人。
“你来的太晚了,现在你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有布袍在风中,猎猎而振,手里握着一模一样的金锁,对元癞满是嘲讽。
“我不就把你儿子给腌了吗?黄老头!”一股愤怒恶狠狠的逼元癞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我唯一的儿子,”
“你的弟弟。”
黄黎“云淡风轻”的地说出话来。
元癞握紧拳头,回身向黄黎轰杀而去。黄黎并没有躲开,只有元癞直接被弹飞出去,像一片薄薄的纸,轻而易举的被浸湿,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你,哎,杀我吧。”
“我不会杀你,毕竟我养了你那么多年。”
“我不过是你养的一条狗罢了,从来就不用了对我手下留情,就像那次你派出土匪来杀我,我原来就打算让你杀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
元癞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回应老人。
老人也缓缓地走到元癞身边,“你不应该离开我,更不应该杀了你弟弟,他对我有多么重要,你不是不清楚。我唯一的传人,我唯一的儿子。而不是你。”
俯下身子,不停的摸索,某一刻,他眉头一跳。
“你,你,怎么会是男儿身。”
元癞还是不做回应,老人也是心头一震,紧接着从元癞怀里拿出了那把金锁。
盯着自己手里另一枚一模一样的金锁,他最后叹了口气,面不改色。
“你,还愿不愿意和我走。。。。。。”
此刻元癞,脑海里的世界,早就变成了那一夜。
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夜晚。
从小被黄黎收养,一直对他抱有感激之情,那时的她,信誓旦旦地想要给他一生的安逸。
长大后有个弟弟,一直对他照顾有加,那时的她,义正言辞地给他未来的幸福。
从小被黄黎当做人形商品,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定下婚约,那个她敬爱的人给了她永远的颠簸坎坷。
长大后俊逸的弟弟,一直对她刮目相看,相貌上举世无双,却多了一个她,在昏暗的角落,砸碎了她的美好,饿兽般的侵入。
一个夜晚的世界,给了她两个憎恶的梦。“你虽然凭借一己之力当上了富商,却还是被我轻而易举的破坏了,你也明白我黄黎技艺的高强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不跟我、、、、、、”黄黎苦口婆心的劝告着,希望这个眼里的娃儿可以回心转意。
毕竟自己的生命可不像铁石一样顽强。“不了,你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吗?”元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黄黎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是我的锻金之术。”
元癞呵呵大笑了起来,最后艰难的将手抬起,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瞬息之间,她仿佛闻到了泥土里鲜血和泥土的芬芳。
死去。
桓州城外,花叶之间,黄黎看着手里画,画里那个红衣女子,喃喃道:“黄曦,元莱。”
“原来欢喜,呵呵,哈哈,锻了一辈子金,还是没有金那么坚不可摧啊。”
这个此刻铁一般的老人,在窄小的红绿世界里,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一朵花红彤彤地,一片叶子绿油油地,
女子看着长在元癞尸体上的花,
“姐姐,我还是没能阻止你吗?”
女子咬了咬牙,
“我不会让你死的!”
语罢,他就将金铭坊里的其它尸体全部堆在花下。
只见那朵花在尸山上不断生长,地下的根茎也在不断蔓延生长,甚至破土而出,爬上了金铭坊内的房屋梁柱上,接着开出了一朵又一朵一模一样的花。
直到尸体彻底腐烂,只有最开始的那朵花结出了一颗巨大的红色果实,女子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根茎花朵,走近那颗果实。
最后,隔着一层薄膜,浮现出了一张和元癞一模一样的脸,不同地是这张脸更加的美丽,更加的漂亮,更像一个姑娘,一朵花。
果实里的女孩睁开了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正盯着自己的这个女人。
“这,这里是哪里?我,我是谁?你,你又是谁?”
看着那个女孩还不熟练,断断续续说着话。
她看了看周围,然后指着女孩笑着说道:“你,元莱。”
又指了指自己,“卢慈。”
“这里,我们的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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