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 求医

作者: 任嘉兴 | 来源:发表于2022-04-18 16:45 被阅读0次

    作者:任嘉兴

    大一那年,因寝室近似养猪场,环境恶劣,住在我下铺的猪经常不洗脚,还乱穿拖鞋,结果是他安然无恙,而我的右脚底生出一个黑点,形同米粒,近观像是一根极短的头发刺入皮肤中,因不疼不痒,不以为意。

    大四那年,偶然发现,此物已从最初的一个米粒裂变为两个米粒,且米粒相较之前大了几圈,这个繁殖现象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反复按压,发现有痛感,遂大惊失色,决定求医除之。于是去了附近ー小医院,那医生说是足瘊,需施以冷冻之法,说白了就是拿棉签蘸液态氮,使劲按在患处,令其冷冻结痴,待十日后痂皮脱落。按照此法,每做一次冷冻,就脱一层皮,如此一层一层往下脱,直至病根脱落。

    此法治疗周期极为漫长,我连续做了四五次后,虽未除根,但瞧那患处已无大碍,便停止冷冻,忙碌毕业事宜。

    工作两年后,由北方迁至南方,中间忙于生计,未曾关注患处。

    近日陡然发现,那患处不知何时竞扩散了十几处,生出了十几粒黑米,遂大惊。人这生物很是奇怪,没看到问题之前走路没什么影响,看到之后,似乎那些黑米也溢出疼痛来,却是一步也走不得了。

    于是我又去了医院。

    作为年轻人,我提前一天在手机上预约了挂号,但老年人不知有此操作,凭借他们过去的经验,只知道老实挂号排队。可这医院虽大,挂号处却如银行窗口一般,勉强可以伸进去一只手。患者在窗口交完挂号费后,久久等待,里面没什么动静。欲探身看个仔细,里面忽然冷不防丢出一本病历,患者填完后再塞回去,便又没了动静,又过片刻,里面再将小票连同病历一起丢出。

    我揣着病历本寻找皮肤科,到了科室又要填表,填完后在外面等待叫号。我环顾四周,只见皮肤科的墙上挂着不少艾滋病及性病的画框,尤为骇人。心想,莫非这脚底患处如此严重,竟与这类重症同在一个科室,当即生出些冷汗来。

    我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正襟危坐,大约十五分钟后,我终于听到命运的声音:请任嘉兴来5号诊室。

    我战战兢兢走进诊室,里面一个女医生正在操作电脑,我待要打个招呼,那医生眼睛都未抬一下,直接问道:你得什么病了?

    我被问得愣住,心想这乃是一句废话,知道什么病还要你诊断做甚。还好有之前冷冻的经验,得以对答如流,说:脚上有一些足瘊。

    那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鞋子脱掉,让我看看。

    我连忙脱掉右脚鞋袜,医生不知道从哪抄出一把小手电,看了几眼,说:你这瘊子看上去有七八年了,怎么不早来看。

    我连忙回答:看过看过,几年前做过几次冷冻,但都没有持续做下去。

    医生拿起我的病历本开始书写,只见她运笔如飞,有话则长,无话更长,写了整整一个大自然段。忽然她停下笔,问我:你脚上总共有多少个瘊子?

    我低下头细数了一遍,说:大约十五个左右。

    医生闻言继续埋头书写,很快便写好了一个治疗方案递给我,说:你这个需要激光祛除,一个瘊子30元,加上涂抹的药膏,总共538元,去隔壁交钱。

    全程三分钟不到,病已诊好,这恐怕是全国办事效率最高的地方。我接过方案,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连笔字,还有不规则的点线圈,我自命读了几年书,却连一个字都看不懂。我曾见过一篇杂文说,现今看不懂的字就是所谓的狂草体,而医院更是汇聚狂草专家的地方。一个医生可能一辈子称不上医学家,但一进医院就意味着你是书法家。

    我去隔壁交了钱,买了涂抹的药膏,然后跑回女医生那里,她看我半天,居然问:你得了什么病?

    我想她的健忘症也许比我厉害,出去几分钟连人都不认识了。她似乎也觉得我眼熟,端详了半天终于认得我了,激动得像母子团聚,随即让我去隔壁处置室等待。

    不一会便有另一位医生进来处置我,她让我伏在手术椅上,并对我说,放松点,可能会有一点疼,但我会先给你打麻药的。她操作着手术灯在我脚上照来照去,最后固定。我无法回身,只能看到眼前一抹绿色,那是床头的颜色。

    忽然一根粗针狠狠刺进了我的患处,霎时体内一口闷气直冲胸腔,最后那股气体冲破喉咙,化作悲天悯人的惨叫,把那医生吓了一跳。医生故作轻松,说,你先休息下吧,待会再打第二针。

    那剧痛久久不散,当真如受刑一般。我想起革命战士,在敌人酷刑之下,依旧能严守秘密,不禁对他们生出很多佩服来。若换成我,只需几针便什么都招了。

    据说人在陷入危难时,第六感总是异常灵敏,我隐隐感觉医生又要刺我,于是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抵抗。医生说,我不是要扎你,我是要看看瘊子在什么地方,你不要乱动。

    我果然上当,那医生似乎真的在检查瘊子,就在我放松防备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针狠狠刺入,又过了一会儿,麻药开始生效。医生手持激光笔,在我的患处耕耘,我趴在床上如同牲畜一样任人宰割。

    至于这激光治疗也并非我想象中的什么高科技,甚至有些原始。原本我想象的是,手术台升起一个高倍率摄像头对准患处,将患处放大几百倍后,计算机精准定位激光治疗范围,尽可能造成最小的创口。

    而事实上是,手术台全程只起到了一个照明作用,医生全凭肉眼在患处上划拉,实际造成的创口远远大于治疗需要的创口。

    我拄着拐杖走出处置室,隐约听见隔壁一个医生在骂病人笨,那病人六十多岁,怯生生地说,你们墙上不是写着"大医精诚,大爱无限,委屈自己一次,宽容他人一生"吗?

    我暗叹一声,笑那病人的天真,孰不知这几个字是写给我们看的,意思是在看病时,必须记得,委屈自己,宽容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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