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橙子的初恋

晚自习的教室里，橙子坐在第一组第三排靠窗的座位，面向窗子背诵英语课文。忽然，从反光的玻璃上，遇到一双注视的眼睛。

那是坐在第四组最后一排的卫。

他趴在桌子上，正脸前挡着一本书，侧着脸朝这边望过来，没想到遇到了“镜子”里橙子的眼睛。四目相视，他仓皇而逃，迅速把书本遮住侧脸。

橙子的心通通乱跳，书上的英文字母化为一片模糊，眼前，那张时而爽朗大笑、时而又笑中含羞的他的脸，挥之不去。

那时的他们都很羞涩，大家只好用微笑，用哈哈笑，用咯咯地笑，来掩藏对对方的好感，化解空气中的不好意思与尴尬。

卫很爱笑，一双小眼睛总是笑眯眯地。优点不止于此，他个高挺拔，很会唱歌，声音很好听。经常模仿不多的港台剧男主角系上衬衣的衣角装酷，然后被自己的样子酷笑了，歪着嘴角坏笑起来。

就是这坏笑，让橙子很迷恋。

橙子不喜欢那群正儿八经围着老师转悠的好学生，也不喜欢拉帮结伙对女生使坏的坏男生。

橙子独喜欢卫，他自成一派，既文艺范儿，又没人敢欺负。

卫看起来脾气好好的样子却又很敢打架，所以那些坏男孩被打了一次架的卫唬住，都不再招惹他。

那时，橙子和卫能说话的机会，就是晚自习提前到校。卫有一次上体育课突然跑到橙子身边说：晚自习可以早一些来吗！然后脚步不停跑掉了。

那提前的十分钟，属于橙子与卫的“约会”时间。

他们聊流行歌曲，聊他的理想与惆怅，聊他的家庭，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看着窗玻璃里的对方咧着嘴笑。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男孩与女孩有着天然界限、坐在同桌也要分一条“三八线”的年代。橙子和卫读初二，他们不曾拥抱，不曾亲吻，手都没有牵过。他们只是远远地相视而笑，眼中闪烁着澄澈的光芒。

初三毕业以后，橙子考上了重点高中，卫读技校。他们失去联系。橙子高二的时候转学，卫辗转要到了她的住址，开始通书信。

这一年卫入伍参军了，他们的书信更加频繁，卫给橙子寄了一张穿军装的照片。高三毕业后，他们见过一面，卫聊了很多部队上的事情。橙子觉得，站在面前的卫，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橙子的初恋无疾而终。没有痛苦，也没有伤感。多年后，橙子每隔几年，会梦到卫，梦里，他总是一副坏坏的笑容。

初恋，在橙子心里永远难忘。想起来，却又像是一件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