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宠便照做了。但是李宠额头正中间与头发交界的地方,多长出了一小撮头发,而这一小撮头发,即使沾水抹上去了又要垮下来,抹上去了又要垮下来。这样措手不及的事情,李宠又只有问他舅舅怎么办了。
“没事的,这样反而有了一种凌乱美——一会客人来了,你可要多表现表现啊,也不一定要多说话,有时恰恰你不发言,别人会更加关注你,反正你见机表现,今天就靠你自己了。”李宠的舅舅说道。
这时,李宠的奶奶托人借来的音响已经安装好了,Music即将来临。不一会,一塌糊涂的DJ声就在山里咚咚咚起来。李宠的奶奶一共请了五十多个人。在这里,被请来帮忙的人一般都是那些人,而且他们一般会来,一是因为情义,二是因为不但提供食烟酒赌,还会有红包拿。这群人早早地来到了李宠家。酒席总管是村长,发挥了统揽全局的作用。大伙儿正在起哄着要吃早餐的时候,笔杆子来了。笔杆子一点也不想笔杆子——脊椎都老弯了。
“哟,朱员外来啦?”旁人嬉笑着。
“没大没小的,不像话!”
“要不要拉出去杖打二十大板啊?”
“退下!”笔杆子假装严肃地大声答道。
待大伙吃完早餐之后,除了负责厨房的人有得忙之外,其他的都是来赌博的。只看见院坝里都是三四人一起打着牌,一会这里吼道“哎哟,我怎么不先出这个呢?”,一会那里怨道“我明明只有两张牌了,你出什么单张,你是不是有病噢!”反正就是没有安安静静地打过一局。李宠这时无聊了,请来帮忙的,不是忙着就是忙着,唯一能说上话的舅舅,又跑到礼房里去了。于是,李宠便想着,一会肯定会有很多人问他问题。比如以后准备干什么,准备去哪里工作之类的。李宠想着那些答案,比如“如果我以后有钱了,那我肯定先把我家人安顿好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要是真正当了什么局的局长了,我一定好好治一制那个镇长,太不像话。”“如果我毕业了,我肯定首选北京,其次选上海。因为你看哈,虽然上海……”“……”客人直到十一点多,才蜂拥而至。
李宠一看,人多起来了,心里估摸着:人多,咱就得装深沉,以表我高深莫测不食人间烟火。于是李宠整着他的“西装革履”,先是紧锁着眉头,接着把目光削得尖锐些,然后双手背在背后后,在院坝里踱步,一会仰望远方,一会低头沉思。恨不得吟一首《浪淘沙》以解心头之愁。但是李宠没有注意到,来的客人多数是些老人和孩子——根本没人注意他。
这样措手不及的问题,现在却不能问舅舅,李宠心里有些沮丧。但是他想到,舅舅说,要见机表现。“既然来的都是老人和小孩,那么我应该……”李宠嘴里轻声说道,接着脑袋一闪,法子便出来了。
李宠走到刚来的几个人面前,笑着对里面的老人说道:“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你是李宠吧?”
“是的。”
“你刚刚那声‘爷爷’是喊的我?”
“是啊,我问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呢!看着您精神挺不错的。”
“我给你说啊,小伙子,就算考上大学了,也不能忘本啊。你晓得么,你的爷爷都还要喊我一声小爷爷,你说你给我喊爷爷,不是想和你的爷爷做同辈人么。小朋友啊,不要以为考上大学了就了不起了,现在时代不同啦,你去镇上上个公共厕所都可以碰见几个大学生。最基本的东西还是要懂的。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以为上了年纪的人,你就应该喊爷爷奶奶哦。我告诉你,你错了。我给你说,万家坪那边那个张德彪,九十几岁的人了哦,比我大三十好几岁,但是我给他喊侄儿噢。所以,小朋友啊,不要以为考了个大学……”
李宠刚转型,又受挫折了。在接受现代版唐僧的规劝后,李宠没有死心,他把下一个目标定做对小孩上政治课。只有俘虏了小孩,现代的大人就会成为战利品。
李宠物色到了一个站在人群中比较安静的小孩,他跑到小孩旁边,小嘻嘻地问道:“小朋友,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啊?”那小孩瞬间哭崩。李宠这下再怎么有理也说不清,只好对带小孩的老奶奶道歉。接着,李宠又找到了一个比较调皮的小孩,李宠冲上就说:“一个真正会玩的小朋友,是能够在玩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牛顿,牛顿就是因为跑到苹果树下玩……”李宠还没说完,那个调皮的小孩便要李宠给他找个苹果。后来,想给小孩上政治课的李宠,成了保姆,一会带这个小孩去拉屎,一会帮那个小孩找东西。
最后到十二点时,就准备开饭了。大家围着八仙桌坐着,不一会便上酒上菜上饭了。帮忙盛饭的阿姨,端着一盆白米饭,站在院坝中央,大喊到:“要饭的,就喊添啊!”
结果吃饭的人齐声喊道:“天啊!”大伙儿都笑了,李宠而跟着笑了。但是李宠的舅舅和后妈就不高兴了,看着吃饭的人多,但是送过人情钱的人却很少,且多数是亲戚。来的亲戚都基本是两个老人带三四个小孩来的。原本李宠的后妈的舅舅一起估算的会送人情钱的客大概有一百五十多号,能留下来吃饭的,带上家属,也顶多三百人。就一共安排的四十桌酒席,分为两轮。但是现在,人情薄上,只有五十多人挂过名。五十多人挂名,但几乎有四百多人来了,再加上请来帮忙的。原先安排的食材根本不够,但是又不能不赶紧去准备。
李宠的舅舅和后妈,一天忙下来,心都碎了。挂名的到最后终于凑齐了六十个,而都是送的一百块,减去李宠的奶奶带来的如此大的开销,这次办酒席,赚了八百块。两人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相反,李宠的奶奶觉得很过瘾,来的都是些好久都没有来的老同志,大家难得一起唠唠嗑。
李宠的弟弟也觉得很过瘾,这次办酒席,留下了一百来包糖,他可以吃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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