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父亲

2018年6月16日  星期六  晴

明天又是父亲节了。

父亲离世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那年他只有五十八岁。

可是在我的心里，他已经忙到了七十岁甚至八十岁，他整天都在忙碌。这忙碌已经把他五十八岁后的时光占去。

父亲节是我的痛，虽然我一个人在厨房里默默地择菜，实际上我一面想着从前的那些画面一面已经泪水涟涟。

父亲是一个农民，因为我的爷爷奶奶是地道的农民。我要感谢我的爷爷奶奶，因为他们让我的父亲上了学甚至上到了高小。正因为父亲肚里有点儿墨水，我们兄妹也才能走在读书上学的路上。

我出生的那一年，本家的两位大爷家里也各添了一位哥哥，不同的是我是女孩。从母亲后来的话里我知道我的出生让父母有些抬不起头。在农村男孩可以让一个家庭有底气。

再后来相较两个同龄的哥哥，我有了还算过得去的工作和过得去的生活，倒是两位哥哥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没有走出所在的村子。这样的结果就是缘于父母让我读了书。

记忆里父亲有着中等个子，偏瘦，不算魁梧的身躯但足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父亲一直都是整洁的样子，爱穿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永远插着一支钢笔，围一条灰色线织围巾，一头搭在身前一头搭在身后，一副书生的模样。我总想这个形象是父亲对生活的一种不妥协吧。不甘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只是命运让他不得不屈从，于是他把他的理想嫁接给他的孩子。在别人家的孩子相继下学帮父母挣钱种地时，父亲依然决然地让我们读书考学，而代价就是他和母亲更加辛劳，生活更加困苦。

总是记得父亲早早出门下地，烈日当头里戴着草帽的父亲挥汗如雨，夕阳没山时父亲荷锄疲惫而归。总是记得深夜的灯影里在村里作会计的父亲伏案记账的劳形。总是记得父亲只是忙碌，房子漏雨了，冒着雨爬上屋顶；车子扎带了，父亲接一脸盆水，拿着锉刀对着轮胎修修补补；家里没有面了，父亲用自行车馱上一大袋粮食摇摇晃晃地出门；家里翻盖房子，父亲种高粱自己打苇箔草苫。地里的活样样拿手，家里的事事必躬亲。

父亲总是干的多说的少，以至于我只记得他的相貌却想不起他的口音和说过的话。

父亲很少对我们说教，他对我们的教育都藏在了目光里，他对我们的爱则藏在了行动里。

记得唯一的一次父亲对自己的孩子动手的对象是年龄最大的哥哥。已不记得哥哥闯了什么祸，时间已是晚上，父亲让哥哥脱了外衣站到院子里，然后听到腰带抽打在身上。脱衣服是为了不把唯一的衣服抽破。

哥哥一定是很疼的。但是一直以来最懂事的学习最好的也是哥哥，对父亲有着最深沉的爱的也是哥哥。

事实上父亲身体一直不够强壮，只是他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在意家人的日子。

在哥哥姐姐还有我相继走上工作岗位，日子开始好转的时候，病魔却把父亲彻底击倒了。在医生告知病情的时候，我和哥哥抱头痛哭。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要折磨我敬爱的父亲。实际上他的病让身体很痛，可我只看到他闭着眼双手扳着床默默承受。他日渐地消瘦下去，我不忍直视只能在一旁偷偷地垂泪。

在那个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的夜晚，父亲却永远地走了，我追着拉着父亲的车跑出去很远很远，哭喊着：你别走，你别走……痛彻心扉……

自此明月高悬的日子里我常常会默然无语泪流满面。我怕那月光，月光是那样凄清，月亮是那样孤独地高悬，无息无声。

时光总是无情，不知不觉中夺走青春，夺走亲情，猝不及防。羡慕有父亲在的人，他们有时间来回馈亲情，他们的父亲可以颐养天年，可以含饴弄孙，于我却是深深的遗憾。

一直都想写一篇文纪念一下我的父亲，一直一直都不敢下笔，怕触痛心事，怕表达不出那份深情。总是要写的，否则又是一个来不及。于是父亲节之际执笔纪念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