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年一眼
小時候，父親是我仰望的山。我很崇拜我父親，覺得他似乎什麼都懂，我不僅愛聽他講的親身經歷的剿匪故事，我也愛聽他點評文學經典；我驚歎他為我精心製作的小書桌、椅的精美，也自豪他為我改裝的那輛獨一無二的吸引了夥伴們豔羨目光的小自行車。一直到我初中畢業前我都沒對父女對話間總是父親對我的訓示居多反感。上高中後，我離開市中心的家，寄宿到市郊的學校。父親偶有家信寄來，我開始對他的某些說法不以為然，但還保持表面上的恭敬；上到高三，因為備戰高考，我開始兩三個星期，甚至一個月才回趟家，再面對父親時，意見不合有時就會言語衝撞了。
初中畢業前，我們父女之間的對話，父親的說教居多；讀高中上大學期間，父女對話規勸居多，但父親依然是一副長輩的口吻；父女之間處成朋友那樣，是在我大學畢業工作以後的事了。
我永遠忘不了，八九年六四事件兩個月後，父親來澳門看望我時，與我之間的那場激烈的爭論。我工作生活的地方，讓我有機會看到內地看不到的資訊，這才讓這場爭論變得激烈，由於掌握信息的不對等，讓父親落了下風，我展示的照片和資料使父親無法否認某些他並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在這之後，父親沉默了很久，他回內地後寫給我的信中，語氣有了較大的改變，從我高中時的說教，到我讀大學期間的規勸，又到我工作以後的商議和討論，我真正意識到我与父親終於開始有了平等對話的機會。 中年過後，我才對當时父親信中的那句“多看看，多想想，別太早下結論。”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傳統中國家庭中的親子關係並不是平等的，往往父母輩處於強勢，子女輩處於弱勢。在父權至上的家庭中，兒女毫無平等自由可言；在 “父母在，不遠遊” 是一種社會共識的年代，兒女的終生也許都被父母操縱和控制。
在中國古代，“孝”無疑是儒家家庭倫理觀中最重要的觀念。《孝經·三才章》中，有孔子的一段話：“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儒家強調維護家庭中的長幼、尊卑秩序，長幼之序決定了家庭成員的尊卑地位，這就是傳統文化中父權至上的理論基礎。而歷朝歷代的皇帝也不遺餘力地推以“孝”治天下，為什麼？因為孝父才會忠君！
儒家的家庭倫理觀認為：子女就應該孝順父母，臣子就應該忠君愛國。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說的就是這種“君臣之義”、“父子之義”。傳統文化對國人影響至深，這些也許就是現代家庭中父母要求子女“乖”和“聽話”，兩代人之間無法做到平等尊重的歷史淵源吧！
記得我讀《傅雷家書》时曾讀到的：著名鋼琴家傅聰也曾在父權的威壓之下生存，對父親敬畏多過敬愛。相信不少成長於那個年代的朋友也曾經有過相同的經歷吧。在父子間的通信中我們可以看到傅雷對當年所做的愧疚，如果我們自己也曾親身經歷過對父權威壓的反叛，就不能再用同樣的心態來對待我們的孩子。
即便是我們的孩子，也是獨立的個體。平等，才是溝通的基礎。人和人之間的相處，祇有對等才能長久。
已经远赴天堂的我的父亲
2018/08/15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