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一

    帮着有点艰难地脱尽衣服后，你扶着父亲坐在了浴室的一个凳子上，准备给父亲洗澡。

    “父亲真的老了。”你心里想。

    你打开热水器，用手试着喷头的水温，觉得不冷也不烫手的时候，便开始给父亲洗澡了。

    先洗头。

    那是没剃几天，刚长出了一层短而细的银霜的脑袋。在偏左位置上，你明显看到了有暗黑的斑痕一一那是上次跌倒碰出的伤疤的遗迹。你知道父亲是坐在屋里看电视，脑壳发晕，碰到了电视柜上，于是留下了这一处疤痕。

    父亲年轻时以头脑聪明闻名于乡里，虽然他只读过小学，但他写得一手好字，能打算盘会算账，并且能说会道常靠一张嘴为乡里出现矛盾的人们排解纠纷。那时候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不知晓父亲的能耐的。

    在集体劳动的时候，父亲就靠自己头脑聪明做过村里（当时叫大队）的会计。后来，父亲因为年轻，觉得呆在集体做事没有意思，就带着村里的一帮年青力壮的人撑船运货跑副业，为村里增加了不少现金收入。

        二

    头洗好了，你准备给父亲淋洗身体。

    父亲的身体已经肥胖起来了。肩膀、手臂上的肌肉已经松弛了。自你能记事起，你曾经胯过父亲的脖子，骑坐在父亲的双肩上。那时候的父亲就是一座雄伟的大山，你常常以骑坐在大山之上看山山水水观集市众生人头攒动而自豪！更记得很多次去姥姥家走亲戚，返程走下山道的时候，是父亲用箩筐把我们晃晃悠悠地挑回家的一一那时候父亲的双肩和手臂啊，没有一处不显示坚韧和强劲的！

    记得以前那个时候劳动之余，村里年轻力壮的人聚在一起，不是摔跤就是使扁担劲。在你的记忆里，父亲摔跤几乎次次胜；而和父亲捉对使扁担劲的，没有一个不是在父亲大喝一声之后败下阵去的！

        三

    身体洗完后，你又细心地给父亲洗腿和脚。

    父亲的腿一只已开始萎缩偏瘫，不能正常走路了。现在，父亲很少外出走路。即使要走，也只能夹着两个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前移，行动极其艰难。

    但是，过去的岁月里，父亲的腿脚曾经是多么的有力啊！父亲靠着自己强有力的腿脚走在外面南北的世界。父亲靠着自己强有力的腿脚踏在耕种的田中泥水里或山坡的旱地里。父亲靠着自己强有力的腿脚䠀在涨水的河里，为的送人过河急他人之难！

    岁月是不会让人的腿脚永远强劲有力的！

    为父亲洗澡，你更清醒地看明白了时间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