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村道走去,几棵柏树立在路旁,繁枝紧拥,叶子质的较硬,细碎而青绿。在枝叶里,你能清楚地看到一颗颗有钝刺如蒺藜又似青杏的硬果。八月了,是柏树长籽实的时候了。
顺道村道一路走去,由西向南便要过一个山垭,路两旁是树林,多是松树,也有不多的杉树。松树皆是马尾松,在乡里又叫枞树。它的树身粗壮,高大挺拔,长得极期茂盛!它的叶子极细而长,像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姑且叫它松针。
而垭口山路两旁则各在岩壑边或路坎下散散落落地长了十几棵杉树。树身只碗口粗的杉树据多,树围一两尺的偶尔立着几棵,却是树身早没有了青刺,且往往有虬枝旁斜,而树皮爆绽,似老汉干枯手臂!杉树的叶是很特别的,是对生的刺叶,且叶子质硬顶尖。若你不小心,是极易扎手的!
站在垭口上,回头看看刚走过的山村,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起昔日的山村和童年。
几十年前,老家的村子路口或者溪旁甚至沿河堤岸多植柏树。这既有美化环境的作用,又有固定泥土减少水土流失的作用,还有寄寓"江山永固,万代千秋"的意思。凡肩挑背扛的往来过客爬坡越岭而来,远远地看见棵棵柏树青青郁郁,心念里就有了想法:前方有村,有地可憩有茶水可饮一一则身为之一轻,情绪为之一震,脚步也就会快捷许多!
柏树枝青郁浓密,村里老人们会带着一帮孙女孙子数个孩子,带上绑了竹竿的镰刀,将树身下端的柏枝割掉,有利于树身长大。而被割落下来的柏树枝则让孩子们一枝枝的捡拾集中,用竹篾或藤条或绳索捆绑成一捆,然后一捆捆的背回家,摞在屋后檐下。夏末秋初,山村夜晚蚊虫极多,那些爷爷婆婆们在村口,在自家塔坪边角,先垫堆一些干草,再铺上厚厚的一层柏枝,又用撮箕浇几撮草土,于是乎点燃干草,于是乎柏枝烟起,于是乎清清爽爽的柏树香味弥漫,于是乎蚊虫被驱:做为孩子的我们则再无叮咬之患,或互相嬉乐或听长者讲古于月下,或静坐或痴望银汉繁星满天⋯⋯
山村的湾壑坡岭冈垭,最多的就是马尾松,也就是枞树。这是一种木材树。以前山村未通公路的时候,村里集中砍伐后,会从山上一棵棵滑下或抬运到澧水边,用竹篾或粗藤条甚至是坚韧的缆索,编扎成一个个木伐子。在涨水的时候,村里组织熟谙水性技术高超的男人汉子放排,把这些枞木一直送到城里,卖上一个好价钱。
枞木是不能乱砍的。若是到山里去想砍柴木,最多只能砍掉一些枞树的粗枝,但绝对不能影响它们的生长。母亲或婆婆爷爷们会带上一帮小家伙去枞树林扫拾针叶,或捡拾干裂的像心脏一般的松果。松针可以铺在屋里为深秋采摘的碰柑保鲜,松果放到腊月,是熏制腊肉的上等燃料。每到腊月新正,一年中最好的东西被长辈们拿出来,果味里有松脂香溢,腊肉里有松脂香飘,似乎整个年味都飘溢着清新的松香呢!
只有杉树的刺枝刺叶,大人们是不会让孩子们去砍割收拾的。我想,可能是长者们疼爱后辈,怕是扎伤了孩子们的手吧?但他们往往在一天收工之余,也偶尔会砍割一些背回家来,搭在自家园地的菜畦里,以防放场的母鸡公鸡大鸡小鸡,或者乱飞觅食的麻雀斑鸠大鸟小雀啄食菜籽或菜苗。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将大的杉树放倒,整成木料,那些杉木皮是一定会被收拢捆起背回家的。因为杉树皮耐腐烂,有些会被铺在偏房屋顶,做遮雨用的材料;或者晒干后藏在楼板上,便于制作要走夜路时照明的火把。
往年的时候,山村不通公路,亦不通电,故山间夜行,或下河捕捉夜鱼,则皆照火把。而捆扎火把,常用破开了竹篾的竹条。但火把最好最耐烧的材料却是干杉树皮!
你可以想象得出,在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乡村山里,夜黑如墨,夜静如渊,山影嵯峨,山风习习一一长者们燃起火把,飘飘忽忽,晃晃悠悠,为同行的孩子们照亮前路,驱走黑暗的恐惧。这是一幅怎样的难忘景象啊!直到如今,那儿时长辈们为我们照明的火把的光亮,还时不时地闪烁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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