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缪章宪
1
我出生在2085年。我是在一个寒冷的季节出生,我出生的时候,医院的存档中心就把我的血液与基因标本通过最新的渠道,那个叫做太空舱的网络机构给发布到全世界,然后我的照片会在一个瞬间传遍世界,因为每个出生的孩子都会以这样的方式宣告出世。
据说本来是某个专家在某个在线平台直播了出生,然后许多人仿效,之后你知道的,大数据时代所有人都公开化,因此,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告来到世界不足为虑。反正每个人即使不那么做,也会有机构在做统计。最后某机构结合医院成立了这么一个叫做太空舱的虚拟世界,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虚拟的家,在那里有公司,家庭,学校,医院,商场,所有现实里有的那里都有。
我在这以后的生活里,每当遭遇了不痛快的事或者遭遇了挫折,都会躲进那个虚拟世界里,因为虚拟世界里同样有现实里一样人对应着,只不过虚拟世界里的人都表现的更加善良,大度。现实里父母可能会因为身份保持一些距离,但在虚拟世界里的他们表现的像一个知心朋友,帮你解决许多困难,他们同样会在网络上扮演父母角色,但是会尽可能表现的完美,因为虚拟世界里,那个太空舱里的人必须经受系统的打分,如果分数低你就会被扣分,扣分以后许多功能将无法使用,有些人扣分扣完就会被开除出那个系统里,那么在现实里如果你遇到困难将再也无法躲藏在太空舱里,你只能直面挫折,而全世界都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你会在现实里寸步难行,你失去了资格,许多人会因此消极,走上不归路。
因此太空舱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地带。那里没有欺骗,没有吹嘘,没有自私自利,甚至没有一句口头禅,因为口头禅被称为陋习扣一分,虚拟世界里到处都有雷锋,帮人做好事系统会加分。
2
我最讨厌的地带是经常打雷下雨潮湿的地方,在糟糕的潮湿状态下我的心会变得寒冷,因为寒冷导致的结局是过敏。所以我是一个容易过敏的人。因此我从来拒绝坐火车,飞机去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外面世界是否有许多过敏源,也因此,我拒绝与人接触,害怕口水唾沫里带着病菌,病菌会带来许多疾病,因为看过许多古老电影,无论是生化危机或者活死人黎明,大多因为感染病毒而导致了成为活死人,我不想在这样的风险里成为活死人,所以我每天都洗手,用洗洁精或者洗手液不停的洗。但是却从来不用洗面奶洗脸,因为一次洗脸导致了过敏,那一次过敏脸上开始蜕皮,灼热,然后鼻子发痒,眼睛发红,从那天过后就只用清水冲洗脸部。
我经常对别人介绍自己时候说,我是一个抠门的人,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对全世界。因此现实世界里他们就会选择放弃跟我交流,接触。我很开心。因为我过敏,我有生理性的过敏性鼻炎,有过敏性结膜炎,也有心理性的过敏,我害怕被人误解,所以经常是选择独来独往,我经常用这样的需要解释,在人群里欢声笑语是因为我本身的性格特点,但独来独往是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喜欢独自一个人做喜欢的事,不希望掺杂在各色面具里寻找自己的方向,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别人更不可能影响你,让你变得更好。
我抠门的很,因为我怕,害怕太多东西,最害怕的是我不想因为物质的匮乏导致被人轻视,我追求极简主义,尽可能不让物质影响我,尽可能用最少的资源获得最多的人生体验。所以我选择逃避现实,逃避群体,我发现许多人选择跟我一样,做起了一个虚拟人,足不出户,总是出现在网络里,游戏或者社交平台里,但在社区运动场所,购物中心,有人的地方就找不到,偶尔外出也是戴着墨镜,头盔,头盔上是有色护目镜,太空舱里越是热闹,现实社会就越冷清。
对自己的苛刻,导致对所有人都苛刻,对所有人都有防御,所以很少主观判断一个人的对错。完全借助评分系统判断一个人的品性与为人。
在太空舱里的我太过于完美导致我不喜欢现实中的自己,讨厌现实生活里每个人都藏起来的面具,现实里每个人都尽可能表现的不完美,因为太空舱里的完美,让大家过于疲惫,疲惫导致大家开始在现实生活里变得真实起来。
我开始对自己不满意,很想有一天玩蹦极,然后绳子突然断了,或许这在某种程度上不会太痛苦,至少长痛不如短痛。
我所在的城市是一个温暖的地带,因为害怕下雨,所以我居住在一个始终阳光明媚的地方。我从来不外出,你问我怎么过活,其实如果你戒除了一些欲望,然后单纯的过活,其实也挺简单的,只要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够了。这些生活用品很容易在太空舱里找到,太空舱里总是有许多扣分的人开始捐款捐食品或者某些服务来维系好的评价分数,这些评价分数会让他们在现实生活里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譬如信用度,可以顺利从银行贷款,还有在企业里获得好评价,因为人人都通过太空舱来看你够不够资格拥有一份好职业,毕竟世界大同的社会,更何况任何工作都可以用电脑机器人替代,所以智商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评分标准。
自从互联网模式进入新时代以后,所有的东西只要一个手机,所以足不出户成为可能,大家居住在越来越高的房子里,从十八岁开始就可以申请居住到政府规划的房子里,不需要花钱,但需要你的信用额度,这个信用额度是需要你在现实生活里通过劳动,在太空舱里通过好的表现获得,所以现实里你也必须寻找一份职业,一份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信用额度多少之分,所以人们用尽心机去寻找各种面具装饰自己。
而我在拥有了自己房子之后选择离职,然后一直蜗居在那个房子里,足不出户。
3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系统故障,我无法登录太空舱,我点击然后登录,系统告知,因为欺骗被开除出去,突然间我害怕起来,因为有一次我在平台上向一个人借了一些钱,但没有在承诺的某个日子还款,于是系统把我拉进黑名单,从此以后我将无法登录,可怕的是我已经无法出去找到工作,因为我没有评价体系,没有单位会录用我。走投无路我回到父母那里寻求庇护。
来到父母家里,父母拒绝资助我,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这样做并不会给他们的信用额度增加筹码,更不会对他们评分有影响,因为我是一个被黑名单的人。
我又走访了几个认识的人,都没人愿意接济我,我这个时候想到我有几个朋友,可怕的事我没有任何记忆,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交流,拒绝交际,拒绝去和别人成为朋友。
我边走边苦恼,还是回去吧。想着想着回到家,发现房子被封了,我来到房管中心去问原因,他们告诉我,说,你已经是一个局外人了,你无法进入到这个体系,所以你的信用归零,甚至欠费,没有信用额度你无法继续拥有房子。
天越来越黑,我害怕黑夜,如同我会怕过敏,害怕过街老鼠对我抱以嘲讽的尖叫。
我问,那么怎么办才能进去那个系统呢。
他说,首先,你是因为欺骗出局,所以你必须找人给你担保信用,然后你必须寻找到一份职业,确保你可以保持信用。
我说,可是我现在没有职业,我没有信用如何去找一份职业,没有职业我又如何保持信用呢。这不是悖论吗。
他说,我不管,法律上是这样写的。
我说,那我找谁来做担保呢,我父母可以吗。
他说,不能,必须找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能是朋友,亲戚。
我说,那我没办法了,因为我不知道谁会愿意给一个局外人做担保。
他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你的的信用额度,那就是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写一份承诺书,然后找到一百个不认识的人签名,签名的至少走一半以上是高信用额度的人。
我说,那我第一个请你帮我签名,可以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给你签名,风险太大了,我也容易被扣分。
我苦笑,说,那就是说这办法根本不切实际,必须不认识的人来证明,'这太难乐了。
他笑着说,从走这条明文规定开始,从来就没有谁做到过,因为这条规定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只不过给人一点希望而已。虽然希望是零。
4
我走投无路,身上没有一分钱,就算有钱住酒店也是毫无办法,因为必须出示信用额度,我在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硬着头皮回到父母那里,他们无奈之下接纳了我,我发现他们的生活也翻天覆地。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在虚拟世界做一个好的家长,因此在家庭评分标准里被降了一档,因为这个原因在单位里也被歧视,尽管如此,他们工作更加努力,因为他们需要再次养活我这么一个超过十八周岁的人物,他们的生活质量降低了许多,因为要养活我,在虚拟世界他们越来越不敢去捐助或者做慈善,因此更加无法获得更多的信用额度,因此恶性循环之下,他们也不得不低头下气去做一些别人不肯做的事,一些无法获得高回报的事,但这些事又导致他们被认为是低级劳动者。
我终于意识到为何一开始他们拒绝资助我,原来一个黑名单的会导致一个家庭全体的堕落,全体出局。
但是父母却掘强起来,越是被打击,越是不可能放弃我,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多余者。但父母始终没有多说一句嫌弃的话。从接受我的那天起他们就知道结局,但依旧义无反顾的接受现实。
我发现那个乌托邦的虚拟世界一点都不完美,每个人完美都是面具下的现象,他们努力的做好自己,是因为他们不能有一丝懈怠,一旦被系统出局,那么整个人生就没有意义。
5
我决定了,绝对不能让父母因为我而导致出局,于是我出走了,在一个夜里,我拿了父母给的三千元钱然后偷偷溜出去,当我走到大门口,突然觉得人发冷,于是回头去拿件衣服,走到门口听见父母在说话,话听完,我惊了,原来他们一直在演戏,所有的一切只是他们想驱逐我,让我自愿出走,他们故意表现得那么完美,让我过意不去而出走,他们的目的完成了。
好吧,只是我一个人出局罢了。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我被出局。无论现实或者虚拟。
走在雨后潮湿的路面,我突然觉得鼻子开始发痒,眼里开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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