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食是一种富有地域性的美食。地球上,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面食,而这种面食千差万别。
别问我喜欢吃什么面,问就是“兰州拉面”。
其实,“兰州拉面”不是正宗的叫法,这个称呼在兰州当地是不被认可的,谁这么称呼那碗面,谁就是在彰显自己外地人的身份。
当然,也有一些兰州人多年在外生活,没能将自己的对那碗面的信仰坚持下去,随众改口也说兰州拉面,对于这群人,我认为他们有“数典忘祖”之嫌。
牛肉面就应该叫牛肉面,这是这碗面的荣誉,也是这碗面的宿命。
曾几何时,我的人生梦想就和这碗面有关系。
那时候,我还是一名顽劣的小学生,平日除了不写作业之外,看上去和一名三好学生没什么区别。
放学下课,便和其他一些“三好学生”一起拍洋画片,丢玻璃弹珠。
经常在玩得尽兴的时候,被各自的父母打断,离开时,要么被拧着耳朵,要么被拽着衣领,走得很不甘心,仿佛父母再晚来一步,自己就赢者通吃了。
临走之前,我会把原本即将要输掉的“赌资”顺手拿了回来,这一招我屡试不爽,我可能是当时唯一一个乐于家长突然袭击的小学生吧。
有时候父母加班,中午不在家,便会在早上出门前塞给自己一块七毛钱,那是一碗牛肉面的价格,偶尔还会多给3毛钱,那是一个鸡蛋的价格。
有了这两块钱在手,便有一种天下我有的错觉。中午下课放学,神仙日子就开始了。
我们几个经常的玩伴,在一个旧建筑楼的角落里,开始拍洋画片。局面甚是热闹,有来有往,常常引来过往学生的驻足观看,里三层外三层的,最里面趴在地面上的孩子如同王者,被外围站着的小学生所仰望。
我后来想,那就是小孩子间的社交雏形,如同成年人的酒局一样。
经过多次博弈之后,场上只有一个赢家,那个孩子便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厚摞洋画片,骄傲地离开了。
而我,无论如何都是开心的,因为我要去吃牛肉面了。
牛肉面铺子临街开着,在学校往家的一个长长的斜坡上的中间位置,沿着石阶,我攀到了面铺的大门。
大门口的门帘有些破旧,靠近地面的地方脏兮兮的。掀开门帘一股面香扑面而来,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味道。
一个孩童,刚经历了一番“战场厮杀”,肚子里此时正空无一物,这股面香侵入心肺,瞬间刺激味蕾,口水如同被踩了油门一样,喷涌而出。
我的眼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出面口,仿佛里是天堂入口。
面铺的掌柜就坐在进门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小木桌上,一摞面票和一把尺子就是他所有的家伙事儿。
我把邹巴巴的两块递给他,掌柜是个回民老阿姨,一身白衣服,头上缠着民族的黑色纱巾。
她认得我,笑着把面票递给我。我紧握着这张纸质的票据,走到出面口去排队。
中午吃面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窗口前排队。其实也不叫排队,人们围在一处,伸手把票递给捞面师傅,所以谁的手长谁就有优势。
小孩子自然占不到任何便宜,往往是最后一个拿到面的。
我巴望着捞面师傅能看到自己抻地很“高”的手,然而他环顾一周,我的手指尖依旧没有进入他的视线。
就这样,我看着很多来得比我晚的大人,比我先端走那碗香喷喷的牛肉面,我真的好气哦,可是一个孩童的愤怒又会有谁关注呢。
那个时候,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长得高高的,这样就可以让捞面师傅第一个看见自己了。多年之后,我如愿了,可是那家面铺早已物是人非。
捞面师傅,一次会收十几张面票,各种面条的类型,比如宽面,细面,二细,韭叶凡此种种,他都编成口诀唱给后台拉面的师傅,一口气念得和顺口溜一样。
小小年纪的我,感觉这个捞面师傅简直是个天才,比数学老师还厉害。
终于,我端上了那碗属于我的牛肉面。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的一碗牛肉面,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面香扑鼻,我三步并两步找了一个空位。
放下面碗,淋上醋,用筷子搅拌劲道的面条。顺时针的搅动,让油泼辣子和面条充分的接触在一起,牛肉丁沉入碗底,完全浸润在牛肉汤里,吸收汤汁的本味。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直到口水再难抑制,第一口面便送到了嘴边。
热气腾腾的面条得先用嘴吹气,才能冷却,热气被吹散在空气中,如雾一般在眼前扩散开来,这雾显然带着一股让人沉醉的香味。
终于吃到第一口面啦,滋遛滋遛,一发不可收拾,面条如同进了一个吸尘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很快面碗就要见底了,我舍不得把汤立刻喝完,临了,我会再倒一点醋进去,如同最后的告别仪式,在一种庄重的氛围里,我小口抿着汤汁,直至,面尽汤干。
一碗神圣的牛肉面就这样被我吃掉了。那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满足感。
还记得语文老师让我们用满足这个词语造句,我绞尽脑汁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牛肉面让我满足。
清晰的记得老师听到这句话后嘴角的抽搐,和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
可这真的是一个孩子的肺腑之言呐。
这碗牛肉面真的让我很满足,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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