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扮猪吃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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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斗蛟斗剑出鞘，当他的耳膜反弹出“雪风暴”这三个字，胸中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已经喷薄而出，大剌剌抬手一枚刺骨钉射入雪风暴的灵台穴。
因为他三个冤死的结义兄弟——向千灯，师揾逆，胡遵道。三人的灵魂日夜折磨着自己，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为什么你不报仇！”
“为什么当时你要溜之大吉？”
“为什么不玉石俱焚，我们襄阳四豪没你这种软骨头！”
“我要生饮你血，活啖你肉！”
他的妻女也因为这场大惨事被绑架生死未卜。
他本就愿意做个牛肉佬安度自己的风烛残年，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允许？
他哪里还能有理智，绝没有。
他怎能不恨！
杀！
杀！
必杀！
精剑“蓬”一声，斗转星移，雪风暴经事大变，心态早不似杀手时期骄狂，再说他此次来本来就是寻死的，他少年时代杀的人堆叠起来只怕比泰山矮不到哪里去。
别斗蛟在襄阳四豪中排行老三，巅峰时单兵武力值在湖北省能入前一百，可惜十几年的落拓生涯和梦魇让他早早白了头发，驼了背，勉强跻身一流高手行列，但绝不是顶尖水平，莫说是十几年前的白衣剑神雪风暴，即使是现在眼前断臂的老人，别斗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
剑至胸口，雪风暴身子一荡，便让剑从袖口间隙里刺穿，他胳膊按住长剑，那剑好像是被定住一般，在雪风暴的手下动也不能动。
“剑者灵气也，你出剑为仇，杀伐过重，剑便成了工具，杀得了普通人，但纵是十个你却也杀不了我。”
石大海怒不可遏，拔出老熊腰间佩剑：“欺人太甚！”剑走龙蛇，脚步生风，左右刺出，一剑双头。雪风暴呵呵冷笑：“‘人’字号杀手藏匿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露出马脚了！温老大你真的是神算子，我雪空子服了！”雪空子是雪风暴苏州寒山寺出家后的法名。
南宫堡的堡主南宫温温老大足不出户算出一客栈里有叛逆并告知方中平，算出二‘人’字号今晚现身客栈并告知雪风暴。
其人之神秘莫测，鬼神之力让人暗暗吃惊。
普通人石大海就是南宫堡的终极王牌——天地人第三号杀手“人”字号。
但谁知道南宫堡的人居然指剑向自己。
在场中南宫堡势力的人石无梦，断臂和尚雪空子便是曾经‘地’字号杀手，舵主蛇女，曾经的白纸扇小宝宝，‘天’字号杀手方中平。
现在沉寂了十几年的‘人’字号杀手石大海，的的确确就是出自南宫堡势力。
但石大海又的的确确指剑向曾经的同门雪风暴。
石大海要杀剑神！
石大海是南宫堡的“人”字号杀手！
这种消息像是炸弹在小宝宝，老熊，别斗蛟的脑海里炸出层层波澜。
雪风暴单臂一抖，左边别斗蛟，右边石大海。
忽地。
“咚！”雪风暴的胸前钻出一个大洞，既不是别斗蛟也不是石大海刺的，而是蛇女。
蛇女的独门钻心术。
十几年前，蛇女和雪风暴的功夫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今天断臂暮年的雪剑神被别斗蛟和石大海缠住，被蛇女钻了空子，一击毙命。
雪风暴的脸上并无惨容，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忧伤。
“我没什么好解释，杀人夺妻，见石兄急取镖银，便……便杀了人……如今仇怨得还……我可以见佛祖了……”
别斗蛟见蛇女杀了雪风暴大仇人，心里不喜反怒：“你……你为什么插手……我要亲手宰了他……我早就要宰了他……”
蛇女道：“你们俩打平了他，若不是我怎么能杀了他！你现在怨我，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方中平好像触电一样站起来。
蛇女对方中平格格笑道：“你的唐门小姨子都被我宰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些个二百五也能暗杀我堂堂南宫堡的第一舵主……”
说着麦克从楼上丢下来四具尸首。
唐红，唐橙，唐黄，唐绿。
死相都是一招封喉。
方中平肝胆俱裂，兜转身旁银环刀，这柄刀是神匠丁夫人的傲物，劈碎“太华山五杰”头颅，劈断了“太玄脚”古三通的独腿，也劈穿过“天下第一金甲神”石人的胸膛。
可是今天。
石大海，蛇女，麦克，小宝宝，老熊，还有敌我不分的石无梦，诡谲无比的掌柜祖孙两。
八人死死盯住方中平，方中平呵斥一声，挥刀一个“蛟龙舞剑”，蓬一声，众人再看时，方中平已从身后窗户跳出正落湖水里，蛇女看去，水泡都没露一个，已逃得远了。
十五 双雄已逝
蛇女道：“方中平折了四人，换了你杀手的身份，也算不是太亏！”
石大海道：“不，因为我不再是杀手，我不会回去南宫堡了。”
蛇女问：“为什么？”
石大海道：“因为我在这里就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情感，再不必回去。”
石无梦忽然道：“大海你能明白这些也算是比在南宫堡当鹰犬强。”
石大海凝视石无梦良久，眼眶红润，说出了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字。
这个字比他是“人”字号杀手更令人吃惊。
“爹！”
曾经江湖上的天下第一，三龙归一的龙首“神龙无敌”石无梦就是石大海如假包换的亲爹。那么他是南宫堡“人”字号杀手的身份就顺理成章了。
小宝宝，老熊吓得跳了起来：“石大海，你……狗日的还有多少秘密？”
石大海冷笑：“有的时候自己的身份并不都是自己想要的，有的皇帝心底也不是很想当皇帝，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石无梦笑着说：“很好很好。”忽然扑在地上，对别斗蛟道：“我当年的罪业虽无雪剑神之大，却有贪罪，见死不救罪及威慑之罪，数罪并罚，我这条命赔给你们三兄弟，望前尘罪业都化作烟云，你的妻女已被我和雪剑神从南宫堡死牢劫去到十五里小庙一户农人家里…..你们可速去……”
石大海看这变化，浑身毛孔放大，悲伤如同墨入白水晕染开来：“爹……爹……”他抱着石无梦的尸体，石无梦道：“大海，其实我来之前就吃了断肠散，你莫要寻襄阳四豪和温老大的仇，这个大惨事都是爹……的错……你已明白朋友的真谛，那比做天下第一要……宝贵多了！”
“我……明白！”
十六 英雄无泪
石无梦和雪风暴的坟就葬在十五里小庙的后山，并列而坐。
一个是传奇第一。
一个是剑神枭雄。
转眼繁华作泡影。
小宝宝和老熊没有再追问石大海的身份，只是默默地站立在身后，因为他们知道朋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一个人的冷静。
蛇女忽然道：“我走了。”
石大海心神恍惚，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要走好不好。”他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很滑稽，因为自己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要求帮派的舵主做什么呢？这份要求本就是多余的。
蛇女却忽然道：“好，那就不走。”
石大海叹口气：“你还是走吧。”
蛇女道：“为什么？”
石大海道：“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追逐更亮的月亮，而我已经不需要了。”
蛇女道：“你想退出？”
石大海道：“退出江湖只有一个方式。”
蛇女道：“什么方式？”
石大海道：“死。”
别斗蛟已找到妻女，三人相拥亲吻，都禁不住流出热泪，听得蛇女和石大海的议论他铿然投剑入河：“我退出，我等着温老大来杀！”
石大海道：“我也等。”
别斗蛟脸色微变道：“石兄弟我不知道你父亲就是石无梦，若是如此我必然不敢劳烦你们三人，我自己便去找雪风暴一决胜负了，如今这局面倒显得在下对恩人背信弃义了！这可算怎么档子事。”
石大海道：“父亲造下的罪业原本是儿子也要分担，只是惊人客栈的祖孙给了我一张字条，那老婆婆今日凌晨已经溘然长逝了，这惊人客栈被那婆婆托付给我，这是房契地契……”说这他扬起两张纸。
小宝宝道：“兄弟你要从商了？不和咱们耍了？”
石大海道：“大哥，在你家你的寿诞上认识你，本是温老大派我盯着你，可是我发现你就是一个倒霉的老头子，老婆出轨，自己又是残疾……”
小宝宝脸色刷白：“你说这些做什么？”
石大海微笑接着道：“后来我才发现你是个乐观至极趣味至极的人，你敢爱敢恨，能深夜饮酒，能画船听雪，位高者谦逊，超群者礼贤，对我丝毫没有蔑视，老熊虽花心，却是个正直之人，谁又知道花心多了，人反倒看起来专情了，谁知道老熊心底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我总知道两个肯午夜出来陪我喝酒找女人的人，总不算太坏。”
三人目光炯炯。
“那个麦克呢？”
“走了，就是他告诉我昨晚别睡死，否则就成唐门的刀下鬼了。”
“他真神秘，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要去何处。”
“人也许就是这样，往往都会羡慕别人的生活，殊不知自己或许也正在过着别人想要的生活。”
“也许吧。”
“麦克就是这样的人。”
“是。”
“你我都可以是这样的人。”
“一个来去无影，在别人心底留下一朵涟漪的人。”
“是，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江湖里怎样度过每一天比刀光剑影要有意义得多。”
十七 尾声
惊人客栈这个名字很不好。
石大海一月之后改成了梅花小筑，也许以后这里会发生更多的故事。
但是最好的故事永远是自己的故事。
残血之梅花小筑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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