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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在S县一中读高三。学校附近有一家小吃店。小吃店主要卖些包子、馒头、饺子、馄饨。也有汤粉、面条和稀饭。小店的老板,是一对表姐妹。姐姐二十二、三岁,妹妹与我们同龄。在学校晚自习结束后,我和几个同学常常去这家小吃店宵夜。我喜欢吃这家店里的馄饨,感觉味道要比父母单位食堂里的好很多。可能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小吃店去了几次,我们很快和店老板姐妹两聊上了天。从聊天中得知,她们姐妹两来自S县莲塘乡小禾村。莲塘乡已经挨近邻县,是S县最边远的一个乡。两姐妹,先是姐姐小学毕业后就到县城打工。妹妹读完初中,因为家里穷,也辍学了。妹妹来县城找姐姐。姐姐见有了帮手,就拿出打工两年攒的积蓄,开了这家小小的饮食店。姐妹两心灵手巧,做的面食筋道松软,物美价廉,很受顾客和附近居民的喜欢。他们的店从早上六点开到晚上十二点。县城里很少有店能营业时间那么长时间。
两姐妹虽然是表姐妹,但长相差异较大,性格也迥异不同。姐姐个高微胖,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声音很大,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几分泼辣。妹妹五官匀称,眼睛清澈明亮,虽然皮肤有些黑,十足却是个美人胚子。我和同学背地都称呼她“黑牡丹”。加上她娇小柔弱,说话轻声细语,腼腆温柔,让人很容易对她产生强烈的保护欲。她的名字叫“江雪梅”。
第一次与雪梅单独接触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到学校补习,错过了午餐。下午三点多,我独自去小店吃馄饨。那个点,小店里空空落落没有任何食客,只有雪梅坐在桌前看书。见到我,她很吃惊,问我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在她去给我下馄饨的时机,我翻了翻她刚才看的书,发现是一本高一(上)的数学课本。我问她,你在自学?她说,嗯。今后自己赚到钱了,还是想回学校读书。我也想考大学。“哦,野心不小嘛?”我戏谑地说了一句,心里却对她升起一丝敬佩。
“有不懂的吗?我可以帮你。”我是班上的数学尖子,辅导她绰绰有余。
“你先吃馄饨。吃完帮我解释下这几道题。”
从那天开始,我一有空就往小店跑。我成了她的辅导老师。雪梅聪明,悟性高,只要我稍作点拨,她马上就能触类旁通。我很为她惋惜,如果她不是因为家里穷而辍学,绝对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随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当年的我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也不知道恋爱究竟是种啥滋味。只是那段时间,感觉雪梅就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住了我。我每天一睁眼就会想到她。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她靓丽的容貌和略带忧郁的神情。心经常为她狂跳。每天如果不见上雪梅一面,我就跟丢了魂魄一样无精打采,六神无主。
高考结束后,我几乎天天腻歪在小吃店。不光辅导雪梅学习,还跟她学包饺子、馄饨。甚至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去端盘子,收拾桌子、洗碗。我俨然成了一个店小二。只要能和雪梅在一起,我的心里就会感到一种充实和甜蜜的满足。
在去省城上大学的前一晚,我去小店向雪梅告别。当时,店里已经没有多少食客。表姐说她一个人打理的过来,特意让雪梅陪我出去走走。我们沿着公园里一条幽深静谧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除了我对她百般的叮咛和期盼,她都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点头。
公园里很静,河对岸传来苏小明经典抒情的歌声:“林中的小路有多长/只有我们漫步度量/月儿好似一面明镜/映出了我们羞红的脸庞/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你的心儿/心儿可和我一样/沿着林中的小路/默默伸向远方//我们的爱情有多深/只有这小路才知道/星星悄悄眨着眼睛/把我们秘密张望/在这样幸福的夜晚里/你的心儿/心儿可和我一样/沿着林中的小路/默默伸向远方//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你的心儿/心儿可和我一样/沿着林中的小路/默默伸向远方”
临分手的时候,我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和湿润的唇。当我把手划向她胸脯时,被她轻轻地推开。她哭了,两行泪在月色里闪着光。
上大学后,我起初每天都给她写一封信。向她介绍大学的生活,我的近况,倾诉我对她的思念。她也会及时回信,告诉我她学了什么,有了哪些进步。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她也想我。一天,读着她的信,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人生》里的高加林和巧珍。雪梅在我心里的那道光一下子暗淡了。慢慢地,我给雪梅的信,由原来的每天一封变成了几天一封。又从几天一封变成了一周一封。信的内容也越来越格式化,无非鼓励她好好学习,争取早日重返课堂,今后考到省城来。
就在我进大学两个月后,父母从部队转业回了原籍。家里从S县搬到了邻省的D市。家里和S县彻底脱离了关系,寒假,我找不到再回S县的理由,虽然我还是想念雪梅。
大一的第二个学期,一个同样在军营里长大的女同学闯进了我的生活。是她倒追的我。她家就在省城,人长得很漂亮。沉浸在她的温柔乡里,雪梅的身影在我的心里渐渐淡去。我们不知从何时断了联系。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和同学结了婚。生活平静安详,波澜不惊。偶尔想起雪梅,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大学毕业五年后,S县一中百年校庆。我受到学校邀请回S县参加庆典。活动期间,我惴惴不安地去小店想追忆一番当年对雪梅的情愫。让我十分遗憾,原来小店的那条街早已变成了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我在小店原址来来回回踱步,渴望找到一丝丝过去的痕迹好一点点拼凑失去的记忆。但一切都是枉然。我也询问过当地很多当时和我一起去过小店的同学,是否知道雪梅的下落。得到的答复,全是不知所踪。雪梅就像冬日里的孤零零的一片雪花,刚刚落到这个世界上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嫁人。她就像一颗流星,在我生命里划过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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