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许多的温暖,无论时光飞逝,岁月变更,你只要轻轻地拨动内心深处那根小弦,记忆如潮水一样倾泻,甜蜜与温馨涌上心头。
我躺在床上,偶翻以前的日记,依稀处都有姑姑的记忆。她的爱陪伴了我的无邪的童年,走过无知的少年,那淡淡的温馨与浓浓的亲情,温暖了我年少那卑怯的心灵,鼓励着我前行。
姑姑的颜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我脑海中已不那么清晰,可那桩桩往事却深深地扎在我的心底!
听父亲说,姑姑年轻时不仅能说会写,人也长得漂亮,又是村里的干部,因而方圆十里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她为了帮助小脚的奶奶支撑这个家,封住自己那颗年轻躁动的心,放弃自己的幸福。因为爷爷走时,叔叔还在襁褓之中,作家中的长姐,义无反顾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直到她的三个弟弟都结婚后,快奔四十的她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为我们这个大家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她的奉献精神令我们这些侄辈肃然起敬。
我对姑姑记忆始于我的童年,巳是八十年代初。我母亲在地里干活是一把好手,绝不亚于一个男人。可她干针线活正如张飞拿绣花针一一大眼瞪小眼。
在冬天,我要么是穿两件从商店买来的夹衣过冬,要么是穿哥哥淘汰掉的旧棉衣。每当过新年时,同龄的伙伴穿着新棉袄在我面前走过,我既羡慕又嫉妒。我做梦都想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花棉祆,梦中不知流过多少泪?
后来,这一切被姑姑知道了,她连夜为我赶制一件银丝尼龙布棉袄。只记得那天雪花飘飘,我放学回家,一走到房门口,就看见桌子上有件新棉袄,可不知是谁的?远远地盯着,我不敢上前去摸,这时,母亲走到桌旁,拿起棉衣,递到我手上说:“妮儿,这是你姑姑专门为你做的新棉衣。来,快穿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手一抖,棉衣掉在地上。母亲捡起来帮我穿上,暖和极了。我来不及做家庭作业,不顾地上厚厚的积雪,飞奔出去,跑东家,串西家,故意炫耀一番。我的尼龙布棉衣比她们的棉布花棉袄可漂亮多了。她们对我投其羡慕之眼光,令我开心了好多天。那件棉衣,我穿了好几年,是我记忆中的第一件棉袄,温暖了我的童年。
每个人应该都会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我也不例外,从小就爱吃羊肉。听母亲说,我大约四岁时,亲家奶奶过世了,她带着我去吊孝。中午时分,厨房飘来羊肉的香味,我哭着要吃。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母亲哪敢去后厨给我弄食物吃?她只好强拉着我回家。刚出大门,遇见了姑姑,她知道原因后,便带着我去厨房。我什么菜都不要,偏要吃羊肉。姑姑有点为难,因为那是晚宴的菜,且数量不多。但她不顾厨师的阻止,还是给了盛了小半碗。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羊肉,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从此,我爱吃羊肉深深地烙在姑姑的心里。
那个年代,在村子里,只要有一个人在外吃公家饭,那家的经济条件就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好多了。而姑姑家,姑父与表哥都在单位上上班,更何况姑姑是第一个在村子里开商店的人。当时她们家的经济算是她们村子里最好的。
八十年代初,在我们家乡过年时能有头年猪杀的家庭也不多。更何况牛肉羊肉,对于我们家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姑父在外面上班,每年过春节时总会从外面买些羊肉,做成腊羊肉,挂在她们厨房的屋檐下。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去姑姑家拜年,就是吃羊肉与领压岁钱,这是藏在心底的秘密。每次我们是同伯伯叔叔一家子去姑姑家,人很多。走进姑姑家的门口,只要她看见我的第一句准会笑容满面也说:“妮儿来了,爱吃羊肉,去炖羊肉哦。”
晚上吃饭时,一桌子的菜,我的眼里每次只盯着那砵羊肉,姑姑总会第一个给我夹上一大筷,怜爱地说:“吃,快吃!”我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一年的期盼已成为现实,来不及细细咀嚼,囫囵地吞了下去。
给姑姑拜年,她都会给我们这些小孩压岁钱。开始是一元,后来变成了二元丶五元。回家后,我和堂妹每次兜里揣着压岁钱,见到一起玩的小伙伴,故意把钱拿出来,让她们开眼。那个年代,每家的孩子多,父母们一年忙到头,能让孩子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会给孩子压岁钱。我们家也不例外,姑姑为我们增添美好的回忆。
那些场景,时不时地浮现在我脑海中,总是那么温馨与甜蜜。
慢慢地,我长大了。因为村子里的小学只能上到四年级,我便去姑姑家旁边学校上学。与姑姑生活了二年。表哥在邻村的学校教书,每晚回来看书到深夜忙于自考。有时,村子里表哥的同龄人来找他,为了不影响他学习,都被姑姑挡了回去。我想,表哥后来能出人头地,应该离不开姑姑的教育。
表哥的房间有一组很大的柜子,据说那是祖传的,里面装满了书,《小说月刊》《演讲与口才》……还有一些小人说。我胆子小,不敢向表哥借书,可又很想看。我住在他的隔壁,每次表哥不在家,便偷偷地去拿小人说,等他回来之前,又悄悄地放回去,从来被发现过。这些小秘密一直压在我的心底。
那时,姑姑巳是花甲老人。一人忙里忙外,还要照看商店。现在回想起来,她是多么辛苦!可她每天依旧风风火火,脸上挂满了笑容。
每天晚上,只要表哥在家,姑姑都会做夜宵,要么是鸡蛋汤,要么是肉汤,偶尔也做包子。当然,我也跟着沾光,少不了我一份。我多么盼着表哥能天天回来,那样有好东西吃。现在回想起这一切,五味杂陈,既甜蜜又辛酸!
我读六年级的时候,父亲带着遗憾与不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也许因为我是没爹的娃,姑姑似乎更关爱我一些。
进入外地上初中后,每年我都会去姑姑家两次。她每次都会给我一张崭新的五十元大钞,那是我一学期的生活费。当我接过那带着体温的钱,与小时候接压岁钱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心中没有欢愉,只有感激。望着姑姑那日益衰老的脸庞,多么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好地报答她。
后来,我到县城上高中。只要我一放暑假,姑姑便托人捎信要我去她家玩。可我有任务在身,一要带侄子侄女,二呢家里那头大水牛也要等着我看管。只记得高二那年的暑假,她捎了三次信我都没去。她进货的途中,看见我在溪边放牛,跑到我们家中,找到母亲说别人的娃放假在家学习,你们倒好要她忙过不停。要是她不在家,你们的牛会饿死?说完,姑姑把我带走了。那一次,我在姑姑家呆了二十多天,她想方设法给我弄好吃的,我则是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学习了那么久。
快开学了,我离开姑姑家,临别时,姑姑拿着我的手交待我好好学习,别想家里的事情,有困难就找她。她又从口袋掏出一百元钱放到我手心。我转过身就哭了,那感动的眼泪迷糊了双眼。在姑姑的关爱下,我长大了!
姑姑走的时候,我正在外漂泊。听到她病危的消息,我连夜赶回家。可当我们刚跑向医院门口时,噩耗传来,姑姑巳经去世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嗷嗷大哭,心中还在不停地吶喊:“姑姑,对不起,我来晚了。您怎么不等等我,让我见上您最后一面。您对我的恩情,今生再也无机会回报了。”那个晚上我哭了一夜。
姑姑的爱不是小爱,而是博爱。她去世后我才知道。以前,我以为姑姑只是偏疼娘家,当她的尸体运回老家时,刚停放在地板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许多人。那些大叔大娘一个个撕声痛哭“惠姐,好人啊!阎王怎么接你这个好人走哟……”,述说着姑姑生前对他们的种种帮助。原来,姑姑对周围需要帮助的人总是挺身而出,尽力而为。
姑姑,您走了已有十九个春秋,可我知道您并没有真正离开我们。每当我困惑难过时,您总是微笑着走进我的梦乡,让我重新拥有力量。我们与表哥的生活虽然没有什么交集,可偶尔见到他,格外亲切。看见他,仿佛看到了您当年的影子。您把爱传递给了我们一代。
都说天堂里没有病痛与意外,只有鸟语花香。姑姑,您过得还好吗?今年,我母亲因意外也走了,你们相遇了吗?我宁愿相信有来世,过完这一辈,又能生活在你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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