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被小朋友缠着下了一盘象棋。不知是很多年没有踫棋子了,还是智商不够了,总之昏招频出,一盘棋下至天黑,棋子所剩无几才跌跌撞撞算拿下这一局。
从我开始记事起,我家就已经有象棋了。有一副小小的象棋是塑料材质的,它曾一度充当了我幼年时的玩具。大的象棋有木头的和牛角材质的。棋盘也有很多,塑料纸式的、木板式的都有。木质的棋盘不是买来的,它们都是我父亲工工整整自己手绘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副大的牛角象棋,平时就放在一个专门的木盒里,木盒也是父亲自己动手做的。
我的父亲酷爱下象棋,在我们村里、父亲单位里是人尽皆知的。小时候每年冬天,我家都生着旺旺的火炉,把炕都烧得烫人。那时候每年父亲单位都会分好几千斤煤球,一种做成椭圆球形的煤,不冒烟生炉子还特别旺。我家每年根本烧不了那么多,都会分给我爷爷奶奶、大爷、三叔家,连我父亲的舅舅家都来拿。我还记得有一年的深秋,那时我还没有上小学,大概是五六岁吧。那个早晨起的特别早,天还是乌黑乌黑的,就坐着我爷爷赶的马车,到十几公里外我父亲的单位去拉煤球。从家到县城马车要走二个小时,记忆里的那个早晨很冷很冷,年幼的我都要冻僵了的样子,但能进一趟县城,看一看城里的缤纷大世界,还能吃上稀罕的零食,小女孩的心里是多么欢喜。
棋与书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父亲歇班回来,每每有人来找他下棋,我都会坐在热热的土坑上,安静地在一边观看,有时候看得无聊了,就玩我的那副专属小塑料象棋。把棋子一个摞一个往高处叠加,直到它们高到失去平衡“哗啦”一声倒塌在炕上,然后再搭高,再倒塌……父亲和人对弈时,总是和风细雨,落子无悔。除了偶尔寥寥几句轻声的交谈,几乎都是安安静静的,只闻落子之声了。可能习惯了这样的对弈与旁观,以后的日月里偶尔遇到那种夸夸而谈的下棋之人,总是不由心生反感。来家里找父亲下棋的人很多,经常到了吃饭的点儿,对弈的人还浑然不觉,我们也只有耐心地等着。有时父亲也会去别人家里来一局,我往往也要去人家叫上好几遍,父亲才能回来。
父亲的棋艺很好,除了和人和棋,我好象从来没有记得他输过,年轻时他还曾在县城的比赛中,得过业余组第二名。父亲爱买书也爱看书,家里的象棋书算起来得有好几十本。他有时会一个人对着棋盘,看着书研究上半天,也不见乏味。我自小也是个爱看书的人,家中书柜里有好些书被我看的遍数多了,都给翻破了书页。连《少林武术拳谱》我都能津津有味地从头看到尾,却独独我对象棋书没有兴趣,也看不懂棋谱。
棋与书我从来没有跟父亲学过象棋,更别提探讨了。但每个棋子怎么摆放,该怎么走,因为看的多了,好像自然而然也就会了,但水平只能算是最入门级的。偶尔我也会摆好棋,缠着父亲来一盘。我常常会赖皮的拿掉父亲的一车一炮一马,还会趁父亲不注意时,把他的棋子挪到能被我吃掉的位置。但父亲总是能牢牢地记住对弈双方每一个棋子的位置,连我之前走过的哪几步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不管我是很认真地下,还是撒娇耍赖,每每都是输得落花流水、一塌糊涂。
父亲一走多年,我也再没有碰过象棋。有时也会怀念起家里的那些塑料的、木头的、牛角的棋子,它们都被放在了哪里了?有一本《弈林新编》的棋谱,我一直带在身边。书的封皮上“弈林新编”四个字还是父亲用钢笔手写的。可直到今天,这本棋谱我也没有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这些年,它曾陪着我看过一个城市的日出和日落,又陪我来到了一个离家更远的城市,看叶落,看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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