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从何芸慧口中问出什么,现在女孩子聪明得很,哪有赤练坦诚,有什么就说什么。
想到这里,我一时兴起,趁着还没上课,凝神屏息,摸了摸我的戒指。
“你和白先生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绝非你想的那样。”一个念头闪过,夹着红色微芒。
“赤练?”她第一次回应我,让我愣了一下“我。。我就是好奇。你和白先生当年都是人的话,年龄差这么多,是怎么忘年恋的?”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并不是与你们一般的存在。”
“那是人妖恋?”
“不是恋。”
“那是什么,他都死了几百年了吧,你还找他干什么。”
赤练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我感到心底升起一个声音:“白溪源,再问下去,我今晚一定要拔掉你的舌头。”
“别别,我错了!真错了。”我心中暗骂自己嘴贱,再道歉时却没有一点反应。她不会真要在梦里拔我舌头吧?我揣度她言行,越发觉得她是干得出这事的,好容易挨到放学,我思来想去不敢回家,骑上车就往玉衡轩去。大不了再让我叔给我爸打电话,这觉我是不敢一个人睡了。
“你二叔没在。”楚泽给我开了门,站在门口,好像没有让我进去的样子。
“我不找他,楚老师,我找你。”我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一侧身从他旁边钻了进去。
“怎么了?”
我将昨晚的梦和早上的事悉数讲了一遍,生怕遗漏关键部分。
“所以你是怕今晚做噩梦。”楚泽毫无表情。
“不只是噩梦,楚老师,你不知道,有她的梦和一般梦不一样,也许就像你说的那个心理现实,我现在有点懂了,我觉得她如果真的在梦里拔我的舌头,我可能真会受到真实的创伤的,真的。”
“嗯,曾经有一个女孩在高考前忽然失明,各种检查都正常,就是心因性的失明,后来高考时间过了,她就好了。这并不是伪装,而是心理对人身体上实实在在的影响。所以你怕梦里的伤害影响现实,是这样吗。”
“是,是。”我连连点头,就在这时,我听到古董展厅后面的厨房里水声突然停了,刚才一直响着倒没令我注意,还以为是他故意接水。玉衡轩一层楼的部分是二室一厅改装,客厅就是古董展厅,厨房在客厅与次卧之间,隔音并不好。
“有人啊?楚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边抱歉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我二叔系着围裙探出头来。
“叔?他不是。。。”我一回头,楚泽面不改色,推了推眼镜坐到书桌后面,我忙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叔,你帮我打电话啊,我今晚跟你在这睡。”
“哎,好嘞,怎么了,又挨打了啊?”二叔隔空喊道。
“没有,我有事请教楚老师。”
“白念辰”楚泽敲了敲钢笔,“说完了带他回去。我这玉衡轩不是收容所,你自己白吃白住也就罢了,还想带上你侄儿?”
“姓楚的,说话凭良心,哪天不是我买菜做饭刷碗搞卫生,你卧室开关是谁修好的?你说我白吃?你那咨询室怎么不能住了。大半夜的走什么走,要送你送,不嫌麻烦。”
楚泽抿着嘴,钢笔往额上点了两下,冲我招手。“戒指拿来。”
他接过我的戒指,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银链,从中间穿过。
“我猜这个赤练是你的阿尼玛,不过也说不准。”
“阿尼玛是什么?”
“是原型之一,这么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内在的部分,这部分包含所有我们没有表现出来的特性,叫做阴影。阴影里有情结与原型,阿尼玛就是一种原型。作为男人,我们压抑的女性部分在阴影之中以一种形象显现,就是阿尼玛。对应来说,女人压抑的男性部分叫阿尼姆斯。我们会被拥有阿尼玛或者阿尼姆斯特质的人吸引,产生爱情,所以他们也被称为梦中情人。”
“不不,楚老师。”我说,“我梦中情人不是这样,我喜欢的起码得那种身材,然后性格温柔会疼人,怎么会是这种暴躁少女。况且她一口一个白先生的,她也不喜欢我啊。”
“这些只是你以为,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动心的对象会是哪类人,有时候一辈子遇不到,就一辈子不知道。像一枚硬币一样,她是你的反面,又不止是你的反面,明白吗?”
“我的。。反面?”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你要感兴趣,这部分等念辰有空给你讲。”楚泽说着,提起银链,将戒指吊在我视线偏上的地方。“盯着看,找光点。”
“噢”我顺从地照做,楚泽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在我凝视几秒之后,他忽然一松手,戒指顿时极速坠落,我只觉自己也仿佛一脚踏空,从身体中坠落。
“赤练。”楚泽的声音无比清晰。“我想和你谈谈。”
我只觉脑后蜂鸣,如同在教室初次见到赤练的时候,红纱渐渐在眼前凝结,雾气升腾。
“谈什么。”这感觉放松而奇异,仿佛我变为旁观者,开口的却是赤练。
“你是赤练?”楚泽确认。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谈谈。”楚泽语气温和,与刚才与我说话时截然不同。“你。。生气了?我感到了愤怒,你的愤怒。”
“没有。”
“那么白先生是谁。”
“不要问我。”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在哪里认识他。”
“我说了不要问我!”我听到心底的尖啸,一些蝙蝠雪片般聚集,又骤然散开。
“你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找到白先生。”
“不,你什么都不懂,我等了几百年,一个都不是,一个都不是!你。”赤练忽然抬起头,转向我二叔,二叔愣了一下,不敢动弹。“白念辰,你也不是。”
“所以你一直沿着白家的血脉遗传,直到可以承载你的那个后人出现。”楚泽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赤练看着他,我感到她小小的红色身体里,凝结的气流骤然消散。一切变得宁静,就像那天在石桥上化为枯骨时的宁静。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楚泽。”
“楚先生。”赤练重新开口,不知为何变了称呼,似乎有几分敬意,“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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